快樂的單親孩子。他朋友很多,去朋友家也大受歡迎,有時他們的媽媽會隨口詢問(“羅約爾,你媽媽不常出門,是吧?——羅約爾,我想你不記得你爸爸了吧?”)一方面阿莉亞?波納比裝出來的傲慢令人厭惡,另一方面她的處境又令人同情。對她是應該討厭,還是應該同情?這個女人彈了一手好鋼琴,卻沒有丈夫,不是嗎?她嫁給了德克?波納比,現在卻又住在波羅的海街,不是嗎?她的家人、親戚在哪兒呢?為什麼只有她和孩子們孤孤單單地過著?
當羅約爾還是個孩子時,有好幾個月阿莉亞根本無法出門甚至連上街買食物也不行——“我感到非常虛弱,無法呼吸,如果我上了公交車,就會暈倒的”;這段時間,鄰居們就悄悄地幫助她家,他們帶錢德勒和羅約爾一起到超市,孩子們帶著阿莉亞列出的購物清單。他們還開車送孩子們看病、看牙醫,或是買衣服鞋子。阿莉亞沒法不對這些表示感謝,但卻憎恨這樣的幫助。“不要說出家裡的秘密。”她警告孩子們。(孩子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秘密呢?)“人們就是想打探。——察覺到弱點,他們就攻擊。”阿莉亞剛過50歲不久,不得不做清除膽結石的手術,鄰居們就邀請孩子們來家一起吃飯。阿莉亞剛出院回家休養時,鄰居們又送來砂鍋燉菜、火雞(在感恩節)、蛋糕和餡餅。錢德勒被派去向鄰居們表示感謝,儘管阿莉亞氣憤不已。“一群豺狼!他們看著我沉淪了,就和他們一樣了。”阿莉亞氣得臉色煞白,她玻璃般綠色的眼睛閃耀著痛苦與勝利的光。“但是他們錯了,等著瞧吧,我會讓他們知道的。”
錢德勒那時已經十歲,開始有自己獨立的想法,反對道:“媽,他們只是在表示友好,他們同情我們。”
“同情我們!”阿莉亞痛斥道,“他們好大膽子!讓他們還是同情自己吧。”即便還躺在床上處於康復階段,阿莉亞依然氣得臉色慘白,聲音顫抖,她故意傷害自己的大兒子。
通常,羅約爾都得到寬恕。他也想知道原因。
“你,至少還活著。”
羅約爾不安的笑了。阿莉亞說了這樣的話。學鋼琴的學生終於離開了。阿莉亞把一個女孩子送到前門,看到兒子時並沒有什麼表情,兒子斜靠在門廊的圍欄上,帽沿拉的很低,遮住了他內疚的眼睛。那女孩,大概上高中,看見羅約爾就臉紅了,好像認識他。她咕噥了一句“你好,羅約爾!”然後就紅著臉走了。
阿莉亞用受傷、憤怒的眼神注視著兒子,她可能正在考慮把兒子關在屋外,不讓他進屋。她也許應該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搬到大街上。就像多年前曾看到對面街上一個潑婦把她的丈夫的東西都扔到馬路上,讓大家看,還大聲叫著,混蛋!混蛋!
薩尤跑到門廊,嗚咽著,興奮地叫著,他好幾天都沒看見羅約爾了,可能家裡緊張的氣氛讓它猜出家裡有什麼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它現在已經是條老狗了,身體臃腫,濃密而又金黃色的皮毛變得稀疏、暗淡了,眼睛也模糊不清。薩尤還像小狗一樣忠於波納比一家,尤其對羅約爾,它一生中羅約爾是它的玩伴,而當孩子們都上學了後,阿莉亞餵它,它則陪伴她。薩尤熱切的嗅了嗅他的手,搖搖晃晃的用後腿站著,想去親羅約爾的臉,“薩尤,嗨,趴下。”羅約爾感到薩尤的忠誠沒有變。
阿莉亞突然轉身走開了,但她沒有把門“砰的”關上。
“薩尤,該死的,我說趴下。”
有時你就是想傷害他們。傷害那些太愛你的人。
跟著阿莉亞進到了廚房,羅約爾摸了摸長著鬍子發癢的兩頰,感覺他們正在長出羽毛。他衣服凌亂,腋下發出的味道明顯可以聞到。阿莉亞把一壺茶放到爐子上,通常上完一下午的課,她都這麼做,她故意走得很慢,好像關節疼了一下。
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阿莉亞的臉色蒼白而毫無笑意,她已經不再年輕,但也沒有完全衰老。她的作風總是雷厲風行、堅決果斷。她最明顯的特徵是,頭髮總稀鬆的盤著,結的髮髻用閃亮的別針夾在頭上,鏽紅色的頭髮中夾雜著銀色的頭髮。她顯然焦慮不安,但為了學生還是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粗花尼的長群,黑色的開士米羊絨套衫,上身帶有繡花,鮮紅的絲綢披肩;這些都是不久前在位於老兵路的回頭客裝店分別花了幾美元買的。阿莉亞?波納比是一位有尊貴氣質的女人,她總是昂首挺胸,腰桿筆直。相反,周圍的家庭婦女們經常穿著睡衣睡袍,頭上戴著大卷髮卡站在門廊上。然而羅約爾想象著阿莉亞的牙齒嘎吱吱的咬著。的確,我很生氣,你這次真是太過分了。
阿莉亞一直在籌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