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也沒有聽過她這樣說話。他凝視著她,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後來他發火了。
“你恨我,雅特摩爾,要不然不會這樣說話。我傷害你了嗎?難道我不是在保護你?愛你的嗎?我們知道肚皮人很蠢,可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我們不可能很蠢,你這樣說話是有意傷害我。”
雅特摩爾不理會這些,好像他什麼也沒說,她接著鬱鬱不樂地說:“我們坐在羽莖上面,卻不知它要到哪兒去,我們錯把它的願望當做自己的願望了。”
“當然是到大陸上去。”格倫生氣地說。
“是嗎?為什麼你不朝四處打量一下。”
她用手指了指,他四處看了看。
大陸可以看到了。羽莖原先是朝大陸移動的,後來進入了一條水域。現在已和海岸平行地朝著上游駛去。格倫氣呼呼地盯著看了好大一會兒工夫,直到後來明白這是千真萬確的。
“這回你得意了!”他說。
雅特摩爾沒做聲,探過身子,把手伸進水裡,很快又縮了回來。羽莖原先順著溫暖的水流駛向小島的,此刻所走的是寒冷的水域,正向源頭駛去。想到這兒,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第二十章
刺骨的水緩緩流過,水面上漂浮著一座冰山。
羽莖仍執著地繼續走著。有一次,它部分浸沒在水裡,五個乘客也全身浸溼。即使這樣,它也沒有放慢步伐。
它並不孤單,從其他島嶼的海岸上下來的羽莖也加入它的隊伍,全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這是它們朝著未知的產卵地前進的遷徙期。它們中間有些被冰山吞沒,但其餘的仍繼續前進。
這幾個人在木排般的居處時,與他們在島上遇到相類似的爬爪動物相逢,這些動物灰白色塊莖狀的手爪伸出水面,並偷偷摸摸地從一個角落跳到另一個角落來尋找一個溫暖的地方。有一個爬到格倫的肩上。他很討厭,把它遠遠地拋入了海中。
肚皮人也有點抱怨這些爬在他們身上的冰涼的造訪者。格倫意識到他們不可能那麼快如期到達對岸,就開始定量分配食物。他們養成冷漠的態度,寒冷的環境對他們也不熱情。太陽似乎將沉入大海。刺骨的寒風一刻不停地颳著。有一次,冰雹從黑漆漆的天空傾盆而下,打在他們赤裸的身體上,幾乎使他們皮開肉綻。
他們中最缺乏想像力的人一定會認為他們正在進行一次沒有終點的旅行,濃霧總是包圍著他們,這更增強了這種感受。當濃霧散去後,他們看見地平線上一片漆黑,咄咄逼人,似乎永遠也不會消失,但羽莖卻突然改變了方向。
格倫和雅特摩爾在蒴果中相擁而睡,卻被三個肚皮人的喋喋不休的談話吵醒了。
“這個水汪汪的世界,潮溼將會使我們肚皮人兩腿透溼!我們高唱著歡樂的歌曲,因為我們需要乾爽,否則就會死亡。沒有什麼像成為一個暖和乾燥的大肚子那樣令人高興的了,溫暖乾燥的世界正向我們走來。”
格倫不耐煩地睜開眼睛,想看看究竟是什麼值得這麼興奮。
真的,羽莖的腿又可以看見了,它已經背離寒冷的急流向岸邊艱難地涉水而去,仍舊沒有改變速度。對岸密密的樹林就在眼前。
“雅特摩爾!我們得救了,我們終於上岸了。”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這麼多的話。
她站了起來,肚皮人也站了起來。他們緊緊團結在一起,五個人拍手慶賀解脫。美人在頭頂上飛旋著叫道:“記住45年無聲抵抗團的遭遇。你們有權說出真相,不要聽信別人的話。那都是謊言宣傳。現在禁止虐待勞工!”
“很快我們就會全身乾爽了!”肚皮人大聲喊著。
“我們一到那兒就要升一堆火。”格倫說。
雅特摩爾很高興看到他精神狀態變好了。一陣突來的疑慮促使她問道:“我們怎樣才能從這裡下去呢?”
他瞪著她,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燒。她使他掃興,他很生氣。他沒有馬上回答,她猜想他正在向蕈菇詢問答案。
“羽莖要找一個地方產卵繁衍。”他說,“當它找到這個地方,就會下到地面上,那時我們就能下來了。你沒必要擔心,我有控制權。”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說話這麼生硬。“但你並沒有控制權,格倫。
這個東西朝著它想去的地方走,而我們卻無能為力。這就是我擔心的原因。”
“你擔心是因為你愚蠢。”他說。
她的自尊心雖然受到傷害,但她還是想在這種環境儘可能地為自己尋找一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