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上一壺清茶。他有好多問題想問她:譬如你是誰?為什麼是你送逸回來?逸的孩子呢?是生下來了還是……逸為什麼面帶死色?南詔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有太多的為什麼需要這個姑娘的解答。謝先生見她眼睛中盡是悲涼,反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一個丫頭匆匆從內室奔出,在謝先生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謝先生一驚:“這麼快!如何來得及準備?”丫頭道:“王爺吩咐的,王妃快支撐不住了。”謝先生眼圈發紅,起身對子昭道:“姑娘千萬不要離開,在下去去就來。”
子昭不敢思索,她一思索,腦子裡就是這些日子發生的紛紛擾擾的故事,逸的哭聲,嬰兒的啼哭,娘和哥哥焦慮的神色,花山上的濃煙。自己的眼淚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了,逸的生命已走到了盡頭。她惟一的想法就是儘快送她回來和羅成見上最後一面。
謝先生和十來個丫頭捧著大紅的衣服和粉黛釵環走進房間,子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謝先生道:“姑娘,燕王今晚和您拜堂成親,請準備一下。”子昭吃驚道:“荒唐!逸呢?我要見她!”她走到門邊,謝先生一掌砍在她後頸上,子昭頓時失去了知覺。謝先生擦擦汗水:“這位姑娘弱不禁風,怎麼把逸兒送回來的?你們別楞著啊,趕快幫她打扮好。我今日要當高堂了。”
子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一身新娘裝束,頭頂著大紅的蓋頭,正被丫頭們攙著拜堂。她想掙扎,卻連半分掙扎的力氣都沒有,耳邊是禮賓的唱詞,枯燥而冷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鞭炮聲在黑夜中炸出冷冽的熱鬧。逸的聲音緩慢無力:“恭喜王爺終得清王妃!恭喜姐姐終獲良緣!”
逸躺在羅成的懷中,就像一隻輕飄飄的蝴蝶,豔麗到了極致,即將枯萎的那種淒涼。羅成微笑著撫摸著她蒼白的面容、她的眉毛,她的嘴唇:“逸啊,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多陪我一會兒?”
逸的眼睛睜得很大:“成哥哥,你心中有逸兒吧?逸兒不是別人的影子吧?”
羅成的眼睛慢慢溼潤:“傻丫頭,你怎麼還不明白?我愛的是那個叫逸的女人!我愛的就是那個精靈剔透自私的逸!”
逸的笑容綻放,如午夜曇花,美豔至極,轉瞬,凋零。
子昭被送進洞房。洞房裡很靜,靜得只能聽見那對大紅蠟燭的燈花偶爾發出的“噗嗤”聲,整個謝家莊園陷入一種神秘的寂寞當中。子昭等了許久,羅成沒有進洞房。半夜的寒風從窗戶間隙漏進來,子昭覺得渾身發冷。她自己揭開蓋頭,緩緩走出房間。偌大的莊園,只有一個地方亮著燈。
她來到亮燈的地方,推開門,裡面是大紅的喜字。她推開一道小門,見身著新郎裝的羅成坐在一張小床邊,床上躺著逸。逸的眼睛閉著,嘴角有微微的笑意,彷彿正在熟睡。子昭走到羅成身旁,他聽見腳步聲,慢慢抬頭。他的眼睛空洞而茫然:“是你嗎?子昭?”
子昭心如刀絞:“是我,成哥哥,我回來看你了。”
花謝(2)
羅成抱住子昭,他把頭深深埋進她的胸部,他的聲音抽噎得像受傷的小獸:“她死了!子昭!逸死了!”
子昭撫摸著他的頭髮,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抽泣:“子昭!莊先生死了!”那時的他也像只孤苦無依的小動物。子昭緊緊抱住他,如果可以,她寧願承擔所有的傷害,也不要看到他一滴眼淚。只有她知道,他是多麼驕傲又多麼孤獨的一個男人。
。。
驚變(1)
子昭成為了清王妃。當年無機劍六人暗殺她的事情隨著無機諸人的消失無蹤,也漸漸湮沒於塵土當中。長安正為其他更為巨大的故事動盪著,武林中即使是再了不起的人物消失,也不會帶給人們多少關注。沒有人知道皇帝當年插手了子昭的事情,也沒有人明白為什麼皇室不再阻撓李清成為羅成的王妃。也許是因為李清是水龍幫的護法之一,也許是因為今日的水龍幫已經成為江湖第一大幫派,還也許,是因為皇帝需要關注的其他事情太多太多。
林子昭陪著羅成返回長安。這一路,因為逸的夭亡,兩個人身上看不到一絲喜氣。子昭感到羅成身上某些東西似乎隨著逸的離去也消失了,而更多陌生的東西在他的身上生長著,氾濫著。兩年不見,羅成從林子昭最熟悉的成哥哥,變成了一個她最感陌生的燕王。“子昭,你在想什麼?”
羅成的胳膊還是那麼有力,他的懷抱依舊那麼溫暖。他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