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體力。“保險卡,”她聲音沙啞地說。
“對,對,”他趕緊說,“我帶著呢。”
他們把車泊在停車場裡,愛迪熄了火。四周驟然變得過於凝滯,過於安靜。他聽得到每一個細小的聲音,他的身體在皮車座上發出的咯吱聲,車門把手喀噠一記開啟的聲音,外面的空氣急速流過的聲音,他的腳踩在停車場上的聲音,他的鑰匙串丁當作響的聲音。他幫她開啟車門,扶她出來。她的肩膀緊挨在下顎邊蜷縮成一團,像一個凍僵了的孩子。她的頭髮被風吹得遮住了臉。她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睛,望著遠處的地平線。她朝愛迪示意了一下,並朝那臺白色大型遊樂車頂部點了點頭,遊樂車上的紅色車廂像掛在樹上的裝飾物一樣搖來晃去。“今從這兒可以看到它,”她說道。
“‘阜氏巨型摩天輪’?”他說。
她避開目光。“家。”
愛迪來到天堂之後還沒有睡過覺,所以,他覺得自己同每一個跟他見面的人待在一起的時間都不超過幾個鐘頭。但是,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沒有睡眠也沒有醒來,沒有日落也沒有潮漲,沒有三餐也沒有日程表,他怎麼知道呢?同瑪格麗特在一起,他只需要時間--越多越好--他現在如願以償了。他們穿過一扇扇的門,見識各式各樣的婚禮,他同她暢所欲言。在一場瑞典婚禮上,愛迪告訴她,他哥哥喬十年前死於心臟病,死前一個月剛剛在佛羅里達州買了一套新的高尚公寓。在一場俄國婚禮上,她問他是不是一直住在他們的老公寓裡,他說是,她說她聽了很高興。在一個黎巴嫩村莊裡舉行的戶外婚禮上,他講起他到了天堂之後發生的事情,她似乎在聽,又似乎已經知道。他講到藍皮人和他的故事,講到為什麼一些人死掉而另一些人活著,他講到了上尉和他的關於自我犧牲的故事。當他講到父親的時候,瑪格麗特回憶起曾有許多個夜晚,愛迪為了父親的事火冒三丈,他捉摸不透父親的冷漠。愛迪告訴她,現在他已經把事情擺平了,她揚起眉毛,咧開嘴笑了,愛迪又體會到了他多年來懷念的那種熟悉、溫暖的感覺,那便是做一件能讓他妻子開心的事。一天晚上.愛迪講到了“紅寶石碼頭”的變化,老式遊樂車都被拆除了,遊藝室裡的錫管音樂變成了震耳欲聾的搖滾樂,瘋狂過山車扭曲得像開瓶塞的鑽子,車廂還倒掛在軌道上,那些“黑暗”遊樂車,以前不過是把牛仔剪影塗上能在黑暗中發亮的油漆,現在使用的都是錄影螢幕,好像一直在看電視。他告訴她那些新鮮的名稱。再沒有什麼“蜻蜓點水”或者“翻滾蟲子”。樣樣都叫什麼“暴風雪”,“瘋狂之旅”,“極速之行”.“大漩渦”。“聽起來很奇怪,是不是?”愛迪說。
“聽起來,”,她嘆惜地說道,“好像是別人的夏天。”愛迪意識到,這正是他多年以來的感受.
“我應該到別處去工作,”他眼她說,“對不起,我從來沒能把我們從那裡弄出去。我的父親。我的腿。戰爭之後,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他看到她臉上掠過一絲憂傷。
“發生了什麼事?”她問道。“在那場戰爭中發生了什麼事?”
他從來沒真正地告訴過她。大家心照不宣。在他那個年代,士兵們做他們該做的事,回到家以後就不再提起。他想到了他殺死的那些人。他想到了那些守衛。他想到了他手上的鮮血。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得到寬恕。“我迷失了自己,”他說。
“你沒有,”他的妻子說。
“有,”他輕聲說道,她不再出聲了。
有時,在天堂裡,他們會一起躺下。但是,他們並沒有入睡。瑪格麗特說,在地球上,當你睡著時.你有時會夢到天堂,在夢裡勾畫出天堂的模樣。但是,現在沒有理由再做這樣的夢了。所以,愛迪接著她的肩膀,把鼻子埋在她的頭髮裡,深深地呼吸她的芬芳。有一次,他問他的妻子,上帝知不知道他在這裡。她微笑一下,說道:“當然了,”雖然愛迪承認,在他的一生中,他有時躲著上帝.有時覺得上帝根本沒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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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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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多次交談之後,瑪格麗特帶著愛迪走進了另一扇門。他們回到了那個窄小的環形房間。她在那張凳子上坐下,手指交疊。她轉身面向鏡子,愛迪看到了鏡子裡她的影子。她的,但是,沒有他的。
“新娘子在這裡等候,”她說道,用手理著頭髮,望著鏡子裡自己的影子,但是,她似乎正在飄逸而去。“你在這裡思考你在幹什麼。你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