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小布袋,把它裝進去,繫上繩子,貼身掛在胸前。
我說過我母親很討厭小動物,所以我直到深夜才把它又拿了出來,我準備了溫的牛奶,用帶橡皮頭的吸管吸起,放在它的嘴邊,它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始伸出小舌頭,大口地舔,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第二天,我整天走路都小心翼翼,比克在我的毛衣裡睡了整整一天,每次它翻身,都會在我胸前激起一陣小小的漣漪。
課間休息時,我喚上了幾個我最死黨的女孩,翻過了校園裡的一堵牆,裡面是我們的秘密基地,我確定了絕對安全,才把胸前的袋子開啟,它還是在睡覺,但已經讓女孩子們激動得拼命尖叫。我讓她們拉了勾,又發了誓,絕對不洩露出去,再心滿意足地回去上課。(其實女孩子的誓言就是這麼莫名其妙,我要是真不想讓人知道,我幹嗎自己要告訴她們呢?)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兩天,第三天我放學進門,老遠看見母親在和鄰居聊天,聊天的內容是關於這幾天樓裡鬧耗子的事情,聽說樓上前幾天逮住了一隻大母老鼠,給打死了,丟下了一窩小老鼠,跑得樓道里到處都是。
我繃著神經走進家門,放下書包,耳朵卻支著,捕捉著門外的隻言片語,母親的聲音飄進來,“……不用打,也不用開水燙……拎著尾巴放到馬桶裡沖掉就可以了……”
我的手腳冰涼,開啟書包,開始一本一本地往桌上放作業本,小比克又在我胸前翻了一個身,我強抑住陣陣的恐懼,把手護在那個小布袋上。
“咦?潔潔你怎麼了?胸口不舒服嗎?”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已在我身後了,她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我大驚失色,我強行笑著,對她搖搖頭。
“……不對,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來,寶貝,媽媽抱你一會兒。”
我的神經快要崩潰了,當我母親用她溫暖的雙臂溫柔地圈住我,她一無所知地哼著歌,搖著我。我僵硬地坐著,拼命躲避著她快要壓到比克的手肘。
可是終於有一下沒躲過去,比克發出了一聲很不滿的尖叫。
“什麼聲音?”母親愣了一下,我的心跳得快要吐出來了,我腦子裡盤旋著一句話:“……放到馬桶裡沖掉!……”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肺裡的聲音嗎?你又犯哮喘了?”
我像是沉到海底的人突然呼吸到了空氣,忙不迭地點頭。母親變得極其緊張,一躍而起,衝進裡屋找藥。
比克已經醒了,它煩躁地吱吱叫著,在我的袋子裡翻騰。
我快要哭了。
母親還在裡面翻找,我跳起來,衝到門外,開啟布袋,把比克放進樓下的草地裡。它又是愣了一下,很快地爬進草叢裡不見了。
後來我回到學校,老師要找我談話,關於我上課養老鼠的問題(我的秘密一共保守了三天),我哭喪著臉對老師說,老鼠已經沒有了。
在遙遠的中國,有一片綠色的草地,小老鼠比克才剛剛開始它的歷險。
我婚後的動物生活
我很久沒有寫關於動物的故事了,因為我結婚了。人一結婚就會慢慢地融入主流社會,家裡也變得主流起來,不再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東西。
熟悉我的朋友,現在來我家,會變得很驚訝,因為他們再也不會在我的衛生間裡發現大蜥蜴!也不用擔心半夜起床上廁所不小心踩在我養的金龜子上面。
現在我家裡養著很正常的一條狗、六隻鴿子和一隻雞。
我老公說要養一些正常的動物,這樣萬一寵物得了病,還有專門的醫院可以治,而如果蜥蜴病了,你找得到獸醫蜥蜴科畢業的專家麼?
確實,我的蜥蜴缸豆就是這樣死去的,它得了腸胃病,我一籌莫展。只好看著它慢慢地懨懨然閉上眼睛,不再睜開。
這件事對我打擊很大,於是我決定再也不養任何我實行不了監護權的小動物。
那次我帶著我老公養的小狼狗咪咪去看病(它摔了一跤),我在那寵物診所裡見到了一應俱全的狗藥品和狗用具,不僅有傷筋動骨用的,腸胃病用的,補充體力用的,還有萬一小狗胃口不好,給它開胃用的。
看得我黯然淚下,我想到我家裡的缸豆生病的時候,只能給它喂化了水的土黴素,其餘的只能靠它自個兒的抵抗力了,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那麼不公平,既然有那麼多人愛狗,難道就沒有人愛蜥蜴麼?
為了不再受打擊,我接受了老公的建議,所以現在我們家一派其樂融融,雞飛狗跳的景象。
從前,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