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轉頭看了看曹丕,他嘴邊的笑意有些天真,就像他小時候做了一篇好文章之後,期待著得到兄長的誇獎似的。
席間賓客都在舉杯向曹操父子賀喜,他們全都沒有留意曹丕的尷尬,又或是佯裝不知,宴會上一派和樂,喜氣洋洋,就連曹丕本人,亦在舉樽同慶。他塞了一杯酒給曹植,用半是命令的口吻說道:“喝完我送你回去。”
曹植不答,只是接過來一口喝了,又不聽話地斟了一杯。
曹丕見狀奪過他的酒樽,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奈何他一副不願走的架勢,像是黏在地上似的,讓曹丕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將他架起來。
郭照在一邊看著,有幾分擔憂,她問道:“我幫你把子建一道送回去吧。”
“你看他這副樣子,”曹丕偏頭看了看微醺的曹植,若非他撐著他,只怕他已醉得路都走不穩,曹丕皺眉道:“你現在懷有身孕,小心為上。萬一磕著碰著,我又顧不上你。”
“也好,你們慢些。”她囑咐了一句,目送兄弟二人相攜離去,待一對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她才轉過身來繼續欣賞著美女們的舞姿。然而,她心裡想的全是曹丕兄弟的事,又哪裡看得下去?
“郭氏。”曹操的聲音從天而降,郭照連忙抬頭,發現他正坐在高臺上看著自己,和她身側兩個空落落的座位。他今日高興,也多飲了幾杯,聲線愈加低沉,他問道:“子桓和子建去哪了?”
郭照垂首應道:“回父親,四叔一時興起喝醉了,夫君先送他回去歇息。”
曹操聞言“哦”了一聲,看了看她大著的肚子,像是想起什麼,目光一閃。丁夫人在一旁品著佳釀,慢瞥了他一眼,她放下酒樽,對郭照說道:“既然他們都回去了,你也回去罷,為了肚子裡的孩子著想,也要多加休息。”
“是。”郭照見曹操並無反對,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觀看著宴會上的節目,便應了下來。
曹真是個眼睛尖、耳朵也尖的,他留意到這邊的情況,當下向丁夫人自告奮勇道:“嬸母,我送郭夫人回去罷,正巧我還約了丕一同夜話。”
從銅雀臺回到園中住處,確實還需好一段距離,此刻正值月黑風高之時,若有人能送郭照回去,則是再好不過。丁夫人知道曹真與曹丕一向交好,勝似親兄弟一般,直接欣然應允。相反,郭照卻微微訝異於他的熱情。
回程途中,一向健談的曹真欲找些話題打破沉默,結果他一連張了幾次口,都不知如何起頭,更在這稱呼一事上犯了難。以前,郭照還未嫁曹丕時,他都稱呼她為“女君”;現在於人前,他自然要稱她為“郭夫人”,但若兩人面對面時還這樣叫,又未免過於客套疏離。
“子丹將軍不必為難,喚我女王即可,這是我的字。”郭照一語化解他的窘迫,順便感謝道:“今夜麻煩將軍陪我走一遭了。”
曹真大咧咧地說道:“這有什麼,我本來就要與子桓喝酒的,橫豎都要去找他!”
他不想與郭照客套,但她卻以為二人不甚相熟,仍舊秉持禮數:“可我走得極慢,若是將軍一人,還能在宴上多停留一會兒,再趕也不急。方才我見將軍極為盡興,卻又因為我中途退出,所以我很是感謝。”
聽她這樣說,曹真也只有止不住地乾笑,“呵呵”了半天,才想起一個話茬:“不知這肚裡的小娃娃還有多久出世?”
“不太到兩月了吧。”郭照剛答完,撫了撫肚子,那孩子心有靈犀似的動了一下,使得她微微彎了彎唇,多說了兩句:“這個孩子聽話的很,也不怎麼鬧我,我還與子桓說,這興許是個女兒,才會如此乖巧。”
曹丕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兒子,他一口否決了她的猜想,還道:“若是兒子,性子必定像我,沒什麼不好。”
雖是如此,他還是惴惴不安了好幾日,直到現在還放心不下。
“生女兒好,生女兒好。”曹真卻沒想太多,聽了連連點頭,他走在郭照身邊,落後半步,同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又防著她摔了跌了。他看著腳下,突然冷不丁地被郭照問了一句:“子丹將軍好像還沒娶妻?”
那一瞬間,曹真有些尷尬。若論年紀,他比曹丕還大兩歲,他們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的確就只剩下最年長的他還未成家。夏侯楙早已娶了曹卉,夏侯尚也於年前娶了他的胞妹曹歡,了卻一樁心願。
很快,他呵呵笑了兩聲,坦白道:“我不比子林伯仁他們在許都領著一份舒坦差事,最近這幾年都在軍營裡,即便娶了妻,也是讓那女子在家苦等,還不如等到功成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