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卻會使你們兄弟間產生隔閡。”
曹丕寫完最後一行,放下筆,直直地望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坐過去。她挪了挪慵懶的身子,走上前,被他一把拉進他懷裡,讓他枕著自己的肩膀上,一面閉目休憩,一面撫著她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
“就算沒有這事,我們兄弟之間也早就有了隔閡。”他低沉的嗓音在昏暗的室內中緩緩流淌,緩慢而悠長:“自父親出征前開始,我們就再也沒有一同飲酒作賦,策馬狩獵了。自銅雀臺一宴起,我們就再也無法無視那道隔閡了。”
郭照頭一歪,也靠在他身上,兩人互相依偎著,小腹上傳來他掌心的溫熱,一片靜謐過後,她才慢慢張口:“我還記得子建小時候很黏你呢。”
她對曹植的印象,一直停留於他年幼時的樣子,一個機靈漂亮的小男孩,面對兄長時有那麼一點無邪,揹著他與別人談論起他時,又是那麼的狡黠。許是她隱隱約約知道兄弟兩個成年後有了不一樣的考量,便再也沒有與曹植有過什麼交集。
“他總不會黏我一輩子,更遑論如今的他早已變得比我強大。”曹丕平靜地說著他認定的事實,郭照看著他閉著眼的模樣,像睡著了似的,她伸手撫上他那仿若雕塑一般英俊沉寂的面龐,輕輕說道:“這麼喪氣,可不像你。”
他緩緩睜開眼睛,一雙墨瞳靜靜地看著她,看得她心底發燙。
“並非喪氣……”他輕輕啟齒,本欲反駁,才說了四個字,又將剩下的話嚥了回去,手上的動作帶著前所未有的寵愛,輕輕地撫著她的小腹,慢慢說道:“不過,我卻等著這個孩子的出世給我帶來些許勇氣。”
兩人默不作聲地在心底數了數日子,一想到還有四五個月的漫長等待,一聲嘆息中都包裹了幾絲焦急。
“叩叩”兩聲敲門響,百靈在外稟道:“二公子,崔夫人想見您。”
依偎相守著溫馨的兩個人被突然打斷,他們對視一眼,分開了相擁的姿勢。
“這麼晚……”郭照喃喃唸了一句,看向曹丕說道:“恐怕是崔嫻吧。”
曹丕臉上湧現一抹倦意,他揉了揉眉心,停頓了一會兒才對百靈說道:“我這就去前廳。”
他站起來,俯身對仍跪坐著的郭照輕吻了吻,道:“若等不及便先休息吧。”
說完,也不等她作何反應,便取了外氅,披著出門了。
郭照慢慢起身,而百靈也在此時走了進來,貼心地問道:“夫人是不是準備沐浴?還是先用一些宵夜?二公子今日吩咐我做了甜粥,正溫著呢。”
“好,你去取吧。”郭照睏倦地打了個呵欠,不經意問道:“來的是四公子的夫人?”
百靈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道:“是,今日崔別駕的夫人已經回府了,所以如今園中只有四公子的崔夫人了。”
“哦,我竟不知道……”郭照點點頭,道:“不如你再去取一些,我們給二公子和崔夫人也送去吧。”
前廳離臥房只有幾步路的距離,百靈端著粥走在後,郭照走在前,她走到拐角時,聽到曹丕坐在廳中沉聲問了一句:“植弟在信中說了什麼?”
這話是問向崔嫻的,她卻久久未回答,過了片刻,她才說道:“……說大軍在前線連連取勝,還問我與孩子好不好。”還未出小月的她仍很柔弱,卻在字字句句硬裝堅強,深夜裡聽來,她的話語是十分涼薄。
她許是知道曹丕無法接話,便繼續說道:“這件事我會親自向他解釋,還請二伯繼續替我隱瞞。”
林中遇險時,她還稱曹丕為“二公子”,如今冷靜下來了,稱呼又變為合乎禮節的“二伯”。郭照在外聽了一會兒,垂下眼眸,恐怕留意到這個細節的,也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