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皇叔劉備,當年為求保命,對陛下的囑咐陽奉陰違,不見得是個陛下需要的可堪大用之才。但他卻聰明得很,沒有像董妃與國舅那般,以卵擊石,反倒是另闢蹊徑,以圖東山再起。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董妃不懂,皇后殿下也不懂。”
“恐怕陛下心中也沒有把握,如果皇后殿下成功了,她的父親與兄弟,又會不會是下一個曹操?所謂外戚之亂,陛下幼時應當深有體會。”眼見皇帝已面露惱怒之色,郭照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嘴上卻是不停,她道:“再者,伏氏根本沒有曹丞相的能力去擺平他死後留下的爛攤子,只會讓局勢迴歸原位,鬧得天下再大亂一次!”
漢時外戚之禍屢屢發生,到了皇帝的祖輩父輩時,為了壓制外戚,開始寵信宦官,這才使得大漢根基更加腐朽。
郭照心中苦笑,暗道這些日子看完了藏書室的大半史料,終是派上了用場。
皇帝不會不懂得這一點,只是他的制衡之術,玩得終究差了些。
他方才還有怒斥郭照之意,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了。他臉色灰敗,抖動著嘴唇,眼底微微泛紅,幾乎亂了心智。
郭照自知說得過火,可她的話幾乎說盡,心中又難免開始緊張。
既然皇后在今日動手,就能說明曹操一行人已然秘密回許。他們總有人要進宮誅殺皇后一黨,卻不知其中有沒有曹丕,會不會趁她拖延時間之際,過來找她。
她不露謊色,放緩了語氣,慢慢說道:“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沒有一個國家能做到世代永存,有些事已是大勢所趨,若陛下能放下執念,日後還可過得輕鬆些。”
皇帝已在不知不覺間收起了所有情緒,像個假人似的,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憤怒。
“可是朕沒有錯。但朕若是做了亡國之君,就是朕大錯特錯了。”皇帝既非昏君,也非暴君。若在和平年代,興許能做箇中庸之君,無功無過了卻一生,只是他卻註定要承受先輩犯下的過錯,不得不做那亡國之君,也是唏噓。
“是,您沒有錯。”大漢王朝積病已久,病入膏肓,再也不是百年前的盛世了。郭照粗曉中國五千年的歷史,看待王朝興衰,都是漠然的態度。她也知道,即使是後來的曹魏,也終有一日被司馬氏所取代。
只是眼前的皇帝即便懂了,也不能做到置身事外。
“然,無論你怎樣說,朕都無法不恨他。”皇帝淡漠地看著她,不過以為她是曹家的說客。
“他”就是曹操了吧。
半晌,皇帝輕笑一聲,道:“朕突然有些羨慕曹丕,他能有你這樣一個一心一意向著他的人,一定很是珍惜。”
“你說的不錯,從前也好,現在也罷,有多人是打著朕的旗號,大義凜然地興復漢室,其實都不過是為了那一點權勢,拼個你死我活。”濃濃的悲哀在皇帝嘴邊化開,一道亮光映到他面上,冷硬的弧度令他的笑容凝固起來。
郭照回頭一看,只見身後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拉開,正好的日光充斥了她全部的視野。但只要她稍眯一眯眼,便能看見一個人影,逆著光,成為了她目光的焦點。
曹丕一身戎裝,抿著唇緩緩踏入室內。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卻不妨礙他氣勢迫人。
他又上前幾步,走到與郭照平齊的位置,卻隔了一丈遠,他看了她一眼,向皇帝拜道:“臣下護駕來遲,伏氏叛黨已盡數誅盡,請陛下安心。”
聞言,皇帝低沉地笑了,笑容裡盡是嘲意:“好,曹卿辛苦了。”
曹丕點點頭,向身側一讓,露出跟在他身後的少女,恭聲道:“陛下受驚了,曹貴人會陪同您回宮歇息。”
起初,郭照只看見了他,並未注意他身後還有一人。她跟著皇帝的目光看去,只見身著宮裝的曹節,身姿娉婷,嫻雅淑靜。
郭照有些意外,又覺眼下的情形只是情理之中。
曹操殺了皇帝一個皇后,自然要賠他一個。他早就想擇女進宮,卻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和恰當的時機,眼下的確是個好機會。
皇帝雖未見過曹節,但他豈沒有不明白的?
“妾拜見陛下。”曹節款款上前,沒有怨懟,沒有傲氣,好像只是個滿心歡喜入宮的懵懂少女,準備迎接母儀天下的美夢成真。
“走罷。”皇帝淡淡看了她一眼,越過曹丕與郭照,頭也不回地出了門。他的步履很穩,卻也僵硬。曹節離去前看了曹丕一眼,臉上全然沒有方才嬌羞溫柔的模樣,亦沒有妹妹對兄長的依戀,只有漠然的禮節,好似兄妹兩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