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一輛馬車等在宮門口,另有幾個隨從,皆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曹丕沉默不語地走在郭照之前,步伐極快,轉眼間到了馬車前,他一回頭,充滿疲累的眼眸和兩鬢的白髮,都在日光下顯露無疑。
一個隨從為他牽來一匹馬,他翻身上去,卻讓郭照坐在馬車裡。
此間,更未與她有任何接觸,且離她很遠。
郭照只當他連日奔波,又為自己匆匆忙忙安排好一切,倦累不堪。她心中有愧,剛想喚他也進車裡來休息,不料他全然沒有接收到自己的視線,打馬即走。
以為他急著趕路,郭照只好先上了車,再掀開帷簾看了看他挺拔的背影,而他卻不曾回頭。
馬車裡還算舒適,有軟靠,也有薄被,食物與水囊也是一應俱全,絲毫不像匆忙佈置起來的車子。
他們啟程時是下午,到了夜裡,他們就近停留在一座小城中,驛館的人聞聲而來,極盡熱情地招待,唯恐有任何疏忽。然而,在郭照下車前,曹丕的馬背上就已空無一人。等她下車時一看,有人牽著曹丕的馬往馬廄裡引,而他本人卻不知去了哪。
“二公子呢?”她問向身邊的隨從,卻沒有得到答案。
隨從只木然回答道:“屬下不知。”
她又換了個人問,也問了替曹丕牽馬的人,他們的答案一概是“不知”。
偌大個人又不會憑空消失,何況曹丕是他們的首領。
“不知,不知,既然不知,為何不去找他?!”郭照皺眉,厲聲責道,心中的恐慌大於擔憂。一個兩個都不知情,倒極有可能是曹丕讓他們故意瞞著她什麼。
隨從們被她瞪得一個個都不敢吭聲,最後還是笑容可掬的驛館官員迎上來,和聲和氣道:“夫人莫急,請您先進去休息吧,熱水和湯飯都已備好,二公子一會兒就回來了……”
如此,郭照也不好再發火,她隱忍著怒氣,對一干人等說道:“等二公子回來了,記得來喚我,我等他一起吃飯。”
“是是是,夫人請放心。”官員連忙將她請到屋裡,不敢怠慢。不知曹丕如何吩咐的,他們全都喚她為“夫人”,可這個稱呼卻讓她高興不起來,心中不安愈來愈盛。
房中確實備好了熱水,她遣了所有人出去,獨自沐浴沉思,今日一幕幕情景,和被人忽略的細節,都重新浮現在她腦中。
除去剛重逢時,她的“投懷送抱”,兩人就再無任何接觸;
他主動將她從自己懷中拉開;
他只對她說了一句“走罷”,且沒有看她;
行路時,她坐在車裡,而他則騎馬,遠遠地走在前面……
原來這種被心愛之人視而不見的滋味這麼難受,她昔日對曹丕的態度,如今全都感同身受了。
——“不過姊姊你可莫要大意,那城中可還有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等著呢。”
郭奕強裝嚴肅的話語猶在耳畔,她閉著眼睛沉到水裡,被浸得全身發脹。
他不可能是變了心的。這個幾個月裡,他都跟在曹操身邊,攻打遼東。那裡離鄴城有千里遠,他就是想變心、想見到甄氏,也沒有那個機會。
……除非曹操又在旁人不知情的形勢下,派他去了鄴城。
郭照心中一會兒是篤定的,一會兒又是猶疑緊張的,她匆匆忙忙淨了身,爬出浴桶,換了件新衣——曹丕連貼身的衣物都為她準備得當了,又為什麼不肯見她?更不願親近她?
她換好衣服出了門,髮梢還是溼的,半乾的長髮披在身後,臉上未著脂粉,她疾步穿過走廊,一個人也沒見到。
她尋了半天,最後在樓外的走廊下見著了方才對她熱情以待的官員。那人正與曹丕的一個隨從小聲交談著,神色極為嚴肅,丁點笑容都沒有。郭照心中一沉,默不作聲地快步上前,那兩人早已發現了她,在她走近之前便停止了交談。
“二公子還未回來?”她站定在二人面前,冷聲問道。
那官員臉上又堆起笑容,隨從則面無表情地低著頭,一語不發。
“還未。不如夫人先回去,邊吃飯邊等?”官員又是一番好聲相勸,句句敷衍。
郭照不吃他這一套,眼神愈加駭人,話中透露著威脅:“你們當真不知他去了哪?!”
對面的兩人聽了,齊齊搖頭,令她萬分挫敗。
他們都是曹丕的人,自然只聽他的話。他們合起夥來瞞騙她,她確實毫無辦法。
官員上前一步,邊勸邊請她往屋裡去,殷勤道:“天色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