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敬安王府中庭,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站著。
那一對夫妻,靜靜躺在血泊中。乍看過去,似在咄咄逼人地用他們的生死與共譏諷已經君臨天下的何俠。
他征服四國,鐵騎踏遍江河山川,號令行於天下,居然被一對亡國帝后的屍身譏諷?
可笑!
“哈哈哈……”何俠放聲大笑。
幽靜的夜裡,偌大的敬安王府殘墟,傳來陣陣空洞的笑聲。
夫妻?
這一對夫妻,不是憎恨彼此嗎?若不然,怎麼會鬧得舉國不寧,白白葬送了歸樂?
“若敬安王府不曾遭遇變故,耀天是否還有福氣,能嫁給夫君為妻。”
溫柔的聲音這般熟悉,何俠猛然轉身。
身後,空空如也。
昔日笑靨如花,纖纖十指,掀開了搖墜的珠簾,有人露出一雙靈活的眸子,深深地瞅著他。
她在馬車裡默默垂淚,在寢宮中矜持地端坐,在駙馬府陪他喝酒看歌舞……真想忘了這些。
全部都忘記。
一點都不剩地忘記!
何俠怔怔看著何肅和王后的屍身,沉重的空氣壓得他無法再挺直脊樑,承受不住地跪倒在地。
他痛苦地彎腰,將眼睛用手深深掩起。
忘不了,他忘不了。
敬安王府在眼中是一片廢墟,大勝之後,無人站在他身邊,無人為他高興,無人為他擔憂。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有多麼想念耀天。
他以為只是充當取得權力的工具的妻子,懷著他的骨肉哭泣著死去的耀天,原來他一直在深深思念。
在他取得雲常王權的剎那,心疼那般強烈,讓他完全麻木。
鎖。
鎖在門上,耀天在哭。
“不不,我不要御醫,我要駙馬……駙馬……”
“快去,找人傳喚駙馬,要他來……”
“綠衣,我要見他……我不行了,我想見他。快去,他不會不見我的……”
何俠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
鎖,鎖。
鎖在門上。
沉甸甸的鎖,鎖住另一個空間,鎖牢了權勢仇恨。
開啟它,開啟它吧。那不過是一把鎖,那不過是一扇木門,裡面的,卻是他的結髮妻子,是他的骨肉。
“開啟它!開啟那把鎖,快,給我砸爛它,砸爛它!”何俠捂著頭狂吼,俊美的臉痛苦地扭曲變形。
他已擁有四國,揮手之間便可重現燈燭輝煌,車水馬龍,卻無力改變這片讓心空蕩蕩的死寂。
所有人,都無情地去了。
家在哪裡?
親人又在哪裡?
耀天臨死前的聲聲呼喚,無處不在,迫入耳來。
“開鎖……開鎖!來人,開鎖!”
“駙馬爺?駙馬爺?”
耳畔傳來人聲,何俠驀然抬頭,目光犀利。
面前的人小心翼翼窺探他的神色:“駙馬爺命屬下開什麼鎖?屬下這就去。”
是他的心腹親兵。
何俠愣愣看著他,漸漸清醒過來,長舒了口氣,麻木著站直了身子。目光轉到地上,何肅夫妻的屍身已經冷了,血凝在地上。何俠瞅著那片血色,臉上掠過狠色,沉聲命道:“殺了他。”
親兵見了他的神色,一陣心悸,低頭看看已經冰冷的何肅,輕聲道:“稟駙馬爺,這男人已經死了。”
“不,”何俠臉色蒼白,瞪著眼睛,冷冷道:“去,把何肅的太子殺了。歸樂王族,一個也不許留。”
他眼中精光駭人,親兵聽了命令,不禁愣了愣。何俠去書何肅,答應只要何肅投降自盡,就留他王族兩人性命,如今何肅和王后都死了,為何還要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太子?
“駙馬爺,那歸樂太子,您不是說過……”
“我說過什麼?”何俠怒喝:“好大的膽子,你敢抗我軍令?來人,給我拖下去,重打二十軍杖!”命人拖了這名親兵下去,又連聲叫了人來,下令道:“給我去把歸樂太子殺了,立即去!我不許何肅的兒子活著。”
他已擁有天下,自己的骨肉卻活不成。為何仇人的兒子還能活著?
何肅的兒子早被看管起來,要殺他何難。
很快,派去計程車兵回來覆命:“駙馬爺,何紹已經殺了。”
何俠聽了,並無喜色,只道:“是嗎?”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