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上寶馬健碩,塵煙滾滾,旌旗飄搖,鼓聲點點。下場的大都是馬術出眾的大人們,郎君和女郎們騎馬在場中小跑,神仙般灑脫的身段和風采,讓才五歲的聞姝嚮往不已。
聞姝很少求人,但她在場外圍欄外徘徊又徘徊,看父親似乎也並沒有別的事,心中發癢,便忍不住撲過去,仰臉小聲央求父親,說自己也想騎馬。
她沒發現當她跟父親仰臉彆扭地說話時,不遠處來了一行人。一行黃門宮女緊張地擁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公子。張染還是往日那般病弱的模樣,眼眸清而黑,抿著唇不怎麼高興的樣子。聽說宮中有馬術表演,王美人就催促他出門活動活動,莫整日坐在宮中。張染走近了,聽到這些吵鬧聲便頭疼。他不適地蹙一下眉,膽戰心驚的宮人們便柔聲細語地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而被當成一個瓷娃娃對待,張染的臉色更臭了。他別開臉,不想理會他們。
正這時,他聽到了一把曾經聽過的清澈中又透著羞澀的女童音:“阿父,我能不能也去騎馬啊?”
張染順著聲音,看到了那個拽著中年男人衣襬的小女孩。小女孩只給他露了半張臉,著一身窄袖束腰胡服,小小年紀便站的這般挺拔,看著格外精神。她的側臉上懸著陽光,浮光樹影於她面上招搖。小女童非常的清秀漂亮,跟父親說話時,臉卻微微地紅了。
張染盯著她半天,認出來這就是那天救自己的那個表妹了。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複雜了,覺得這個表妹有點傻……他當日為了收拾那夥惹到他的女童們,把這個表妹也算進去了。結果她就傻乎乎地真認罪了……
張染還帶著惡意,等著小女童被弄哭,再叫來家長找自己算賬。結果到後來,什麼也沒有,張染被救一事,好像真的只剩下張染一個人記得了。
張染鬱悶地失落著——直到他於此時,再次遇到了聞姝。
這時的曲周侯聞平正在專心致志地看著馬賽,經不住被女兒央求,訝異十分地蹲下了身,與女兒平視。女兒眼睛烏黑,跟他說話的時候卻幾分閃爍,面頰酡紅,且越來越紅。
聞姝是在不好意思……
聞平心生溫柔憐惜之意。最近他和妻子回京後,因在邊關所經之事,兩人感情有了很大進步。他們給最小的女兒取名聞蟬,第一次開始認真地履行父母的職責所在。等他們兩人轉過頭來,卻發現長子聞若,和二孃聞姝,已經有了自己的脾氣性格,不那麼依偎他們。
夫妻二人對兩個孩子心中愧疚,但已經失去的歲月,無法再彌補。他們盡心地呵護著小女兒的成長,同時失落著失去了長子和二孃的孺慕之情。
聞姝連想騎個馬,央求一下父親都會臉紅,可見平時真沒怎麼求過父親。她戰戰兢兢,心中膽怯,又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想騎馬,讓父親為難,是不應該的……
聞平嘆口氣,揉著女兒的細發,儘量溫聲和她說話:“可以啊,父親去跟人說一聲,讓你騎小馬跑一圈兒。”
聞姝小聲:“我想騎大馬。”
聞平:“……”
他看了看女兒的小個子,再看了看那高頭大馬。他沉思著,終是在女兒懇切的目光下,痛下決心:“行!”
為了讓女兒高興,聞平還去問了有沒有別家這麼大的小女孩想騎馬,大家一起玩。然其他家像他女兒這麼大的小孩子,要麼不敢騎馬,要麼只敢騎小馬。就他女兒非要騎大馬,沒人敢陪同……聞平不知是什麼心情,給女兒牽來了一匹比兩個聞姝還要高的棕紅色大馬。
聞平還要教女兒騎馬,他女兒就無師自通般地衝大馬跑了過去。聞姝板著小臉,在馬奴要來抱她上馬時拒絕了。她要人拿來腳凳,自己踩著上了馬蹬,然後手抓著馬鬢與韁繩,自己靈活地坐上了馬背上。
馬在她那裡不適地踩了踩蹄子,小女童便俯下身安慰撫摸。馬的不安情緒很快消失,聞姝嘴角向上一翹,笑容很淺,便又重新繃起了小臉。她像模像樣地騎著馬在馬場邊緣走了兩圈,然後盯著場中馬賽,躍躍欲試。
宮中管馬的官吏過來與曲周侯說話,讚歎不已:“虎父無犬子啊!君侯家的這位小娘子,真是了不起!君侯之前就教過她騎馬?”
聞平很慚愧,想說並沒有。他又很自豪,他女兒第一次騎馬,就觀察了那麼久,不用人指導,自己就能騎著馬小跑了……曲周侯笑:“小孩子家家的,經不得誇!”
場中喧鬧,多少郎君都停下了賽馬,側頭圍觀那位五歲大的小女孩兒。越來越多的人感興趣地盯著自己看,聞姝的小臉就板得更緊了,腰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