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紅著眼繃著腮幫子看她,他用盡全身力氣去忍耐,才不在她跟前丟臉地掉下眼淚。
聞蟬有些赧然地笑了笑,她沒想到會碰上李信。她原本只打算做完這些,抱一盞燈回去送給李信。她也想過表哥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後,一定會激動又興奮。但是李信激動過了頭,讓聞蟬心中羞意無法抑制。
她在他的目光中,耳根紅了。轉過了臉,留給他半個側影。女孩兒月牙般的脖頸對著他,聲音輕柔地撒嬌道,“表哥,你來幫我寫吧。我寫了這麼多字,手好痛啊。”
李信伸手要碰她的手。
聞蟬把手往身後一別,這麼多人看著,她不肯讓他碰。
她看著燈籠,抱怨道,“他們都不識字,就我一個人寫,好累。”
李信:“我來幫你寫。”
侍女們立即給了李二郎狼毫,侍衛們把一群擠不過來的人分到了李二郎那裡。眾人不願意,小娘子長得那麼貌美,圍著她是種享受。但是這位小郎君也就是普通小郎君,和女郎比差的好遠。人都喜歡長得好看的,誰願意被趕向一個長得不怎麼樣的人那裡去啊?
在聞蟬的美麗無雙對比下,李信就是一個長得不怎麼樣的少年郎君。
侍衛們趕這群吏民趕得很累,一眼一眼地往李二郎那裡看。他們心想,李二郎不是向來很有魄力嗎?這種場合不是一向是李二郎擅長應付的麼?他不是總有辦法振臂一呼就讓萬千人跟隨嗎?怎麼這會兒,翁主都快被淹沒了,也不見李二郎有點行動力?
李信蹲下來,捧起燈籠下掛著的布條,開始洋洋灑灑地寫字。他的字還是那種龍飛在天的風格,瀟灑無比,又帶著力透布背的銳意在。若劍鳴蹡蹡,即將出鞘。他的字比起以前,好的不是一點半點。他那種力道與舒展性,是女孩兒秀氣的字跡所比不了的。但他現在寫字,龍飛在野時,也俯下身來,溫柔眷戀。
他寫:“祝卿一世無憂。”“願卿永如琉璃,純然無垢。”“還卿三千願,願願祝卿好。”
“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卿情復何似?”
“贈我司南,為卿司南。”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當還沒有人請他寫字時,他已經放飛了好幾盞燈籠。少年郎君行動這般快,身邊領錢的人自然也能快一些拿到錢。眾人猶豫了片刻,又在侍衛們的指引催促下,慢慢地聚到了李二郎身邊,央求他寫字。
聞蟬那裡終於得到了解放。
她回頭,看了眼被人圍著的李二郎。看他堅毅清瘦的側臉,看他秀挺的身姿……舞陽翁主拍了拍滾燙的臉頰,揉著手腕,抬頭欣賞了一會兒自己放的燈。她聽李信囑咐一個侍衛回去拿錢,他也準備大散財了。李信一到,在最開始的激盪過後,他就有條不紊地接過了這邊的事。既然開始了,就不要像聞蟬那樣小打小鬧。李信決定把影響力擴大點,把這件事做到極致。
聞蟬得到了解放,聞蟬漸漸沒事幹了。她就站在燈籠中看著表哥,她伸出手比了下,發現他已經比自己高了快一個頭了。
女孩兒獨自樂:難怪仰頭跟他說話那麼累,還越來越累。
她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她就喜歡李信身上那種鮮活勁兒,當他活過來時,當他不再那麼死氣沉沉時,她看他多少遍,都不會生厭。她就怕他老去,怕他死去,怕他變成庸庸碌碌的人。
聞蟬仰頭看著天上鋪滿了的孔明燈。
越來越多的人潮被吸引到了這裡。貧苦地方即使在上元節也沒多少慶祝的活動,然隨著長安上空升起來的燈籠,多少人讓人去打聽是誰在放燈。
未央宮中歌舞昇平中,眾人站了起來,看那燎燎如火的燈在天上升起來;
東宮冷冷清清,太子靠窗而眠,忽聽外面喧譁,側頭便被燈火耀了眼;
定王府上懷了身孕並未出席宮中宴會的定王妃程漪,抬頭看到了千里萬里的燈海;
聞若夫妻抬起了頭;
跟隨定王身邊的江三郎抬起了頭……
無數人望著這片震駭無比的燈中海洋,且在得到訊息,知道是會稽李家的二郎與長公主家的舞陽翁主在救濟貧苦百姓後,這群上流社會的貴族們沉默了。片刻後,長公主帶頭,大批物資錢財被髮了出去。
與民同樂。
他們想到。
李家二郎。
他們若有所思。
長安城中的百姓,很多年無法忘懷那年上元節時的空中燈火。多少年山河破碎,多少年遠走他鄉。只有每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