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看著他,似乎在等他繼續說些什麼,但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易洛什麼都說不出,任何一個字眼都只會先令他自己心虛。
說不出是意料之中的釋然,還是意料之外的失望,白初宜對易洛的無語只是輕輕搖頭。
“明白又如何呢?”白初宜轉頭,那隻紫檀木匣赫然醒目,“自暴自棄,拋棄一身所學,還是毀了東嵐?如果臣心中最懷念的不是與父親相伴的日子,如果臣不是從七歲起就視東嵐為家國,如果臣從未為東嵐做過一點事,臣應該會那麼做!報復時的痛快感覺其實真的很不錯!”
“夠了!”易洛的心被刺痛了。
白初宜的聲音太冷漠了,彷彿她並非在說她自己。也正是因此,易洛才會覺得心痛。
“王不易久離京都,臣今晚就安排人手護送您離開!”白初宜沒再多說,回到最現實的問題。
“你不隨我一起回去?”易洛的雙手緊握成拳,按捺下所有情緒,不敢再輕易試探。也許他早就該明白,白家人的心才是最狠的,對人如此,對己亦如此,而他做不到。
“臣還有事情需要做。”白初宜坦然地回答,“王無需擔心,臣既然效忠,就不會改變。白家人素來言出必諾。”她以為易洛是在擔心,毫不猶豫地給出保證。
“朕沒有擔心這個!”易洛的語氣不些不穩,“朕只是認為,你會想親自處理柳家的事情!”
白初宜稍顯驚訝地道:“臣為什麼要親自處理柳家的事情?”
易洛被她問的狼狽,轉身就走,將要出帳時,他又停下,沒有轉身,只是很輕地問了一句:“初宜,真的沒有以後了嗎?”
白初宜背對著帳門,雙手按在木匣上,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堅決:“那五年是臣年少無知,自以為無所不能。輕狂不過少年時,如何有以後?”因為他難得柔軟的態度,她的語氣也和善了不少。
“那麼,朕真的比易庭適合為王嗎?”易洛苦笑,卻知道必須透過更加刻骨銘心的痛讓自己全然死心。
白初宜取了木匣轉身,盯著易洛的背影,很冷靜地分析:“易庭太仁慈,一旦為王,柳家必然如之前沐家一樣權傾朝野,那樣的局面,他掌握不住,最後只能使東嵐衰敗甚至分崩離析,他不似你,可以清醒知道王應當如何。羈絆於血緣親情,他無法對血親骨肉痛下殺手。”
“夠了!”易洛驀然轉身,憤怒地看向白初宜,卻只見她一臉平靜,很顯然,方才,她真的只是冷靜客觀地回答他的問題。
“很好!”易洛鬆開拳頭,反而笑了,“東嵐的紫華君?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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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楓向紫華君行禮,一行人翻身上馬,緩緩東行,大水剛退,道路已經不成道路,泥濘不堪,想來他們需要比來時更多的時間才能到達東嵐的京都。
王雖然離開,但是,紫華君仍在,東嵐二十萬大軍仍在,明河谷地的人們仍在重建自己的家園。
暮色中,炊煙裊裊,明河谷地已重新有了生機。
送走易洛一行,白初宜並未立即返回中軍帳,反而讓隨同的將士全部離開,自己放開韁繩,仍由馬兒隨意走動,直到馬兒一處山腳下停下,她從沉思中回神。
白初宜抬頭,還沒看清身處何處,一柄烏黑的劍便從天而降,迅疾地刺向她的頭頂。
初宜不太意地微笑搖頭,揚手敲開刺向自己的長劍,整個人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一道灰色的影跡一閃,
“又失敗了!”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情緒,彷彿不曾刺過那一劍,彷彿那一劍不曾失敗。
“道遠,你是劍客,不是刺客。”初宜卻斂神正色以對,十分認真。
來者一身灰袍,沒有束髮帶冠,只是用一根墨綠色的髮帶將頭髮綁在腦後,右手持著一柄被黑布裹著的長劍,容貌只是普通,卻有一雙孤傲若寒星的眼睛,十分吸引人。
那雙寒星般的眼睛微斂,冷淡的聲音依舊:“我以為你就是想讓我做刺客。”
白初宜微笑,眼波流轉,語氣中卻多了三分任性:“在傷人性命方面,好的劍客與好的刺客並無區別!”
“我懂了,你想傷誰?”道遠明白地反問,眼中因白初宜的任性而多了一分笑意。
“東嵐王。”白初宜毫不客氣,“不能死,也不能動。”
道遠點頭,縱身離開前卻仍一句話:“原來你是不想讓他走啊!”
白初宜只覺全身一寒,不由顫慄了一下,回神時,道遠已經離開,她只得沒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