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新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安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和紅燭噼啪的滴淚聲|
潘淑儀的臉藏在蓋頭下,微微紅燻,伴隨著腳步聲的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也隨之跳得更加厲害。
只可惜,隔著那張紅蓋頭,她沒能看到姚景晨那張俊美卻又毫無表情的臉。
姚景晨從漆紅鴛鴦和鳴托盤裡拿起喜稱,輕輕挑開潘淑儀頭上的蓋頭。
這種場景已經不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經歷了,猶記得多年前也是這般,但那晚他甚至連過來敷衍一下都沒有就藉著她有身孕不便同房的藉口睡在了書房裡。
這一次,大概會不一樣吧?
潘淑儀有些害羞地快速抬眼看了下姚景晨,他冷著一張臉,就如雪山頂上萬年不化的積雪一樣,不像是新郎倌,倒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大喪一樣。
潘淑儀一早就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就將之前的事情抹去,可到底是他自己提出來要娶她的不是麼?她終究是抱了一絲希望的。
潘淑儀的心陡然一沉,或許是她將事情想得太過樂觀了?
接下來的許久,兩人都再無動作,潘淑儀繃直了身子坐在床上,原本心裡斟酌了許多遍想要在今晚和他說的話卻不知從何開口。
她垂著眸子,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強裝鎮定地不去想姚景晨停留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
兩人一坐一站,竟是耗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
後來,姚景晨直接在小榻上坐了下來,背對著她一言不發。
潘淑儀這個時候才打量了一下新房,聽說新房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姚景晨佈置的,雖然華麗雅緻,但卻太過空曠,彷彿缺了一絲人間的煙火氣息,讓人陡生寂寥之感。
紅燭燃了一夜,交杯酒紋絲未動,兩人竟一直坐到了天亮。
深夜的時候,看著男人一動不動的背影,潘淑儀也會想,自己這輩子許是撞了什麼,兩次洞房花燭夜竟然都過得如此悽慘,而且還是和同一個男人。
她又在想,或許姚景晨根本從來就沒想過要原諒她,或許他的心早就冷了,可若是這樣,他又為什麼要把她娶回來呢?僅僅因為她是燁兒的親生母親嗎?
第二天一早琳琅進來的時候,就不由得臉色一變。
雖然兩人早已換好了衣裳,可床榻上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昨晚壓根就沒人睡過。
她咬了咬唇,強忍下眼中的淚水,走到妝鏡前幫潘淑儀上妝。
她的眼下烏青一片,臉色蒼白而又憔悴,便是上了妝也不能完全遮蓋。
潘淑儀知她替她委屈,遂微微勾了勾唇,將手輕輕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既然已經嫁進來了,那麼便惟有好好地過日子,琳琅性子烈,若是替她強出頭,少不得要受罰。
畢竟,連她都不知道現在的這個姚景晨還是不是當年這個,雖然覺得可悲,但事實就是如此,在這裡,她可能連自己最親近的丫頭都護不住。
潘淑儀梳好妝之後,用了一小碗粥便去了前頭正堂等著姚燁來拜見她。
等待的過程中,她坐在上首,幾乎是伸長了脖子,手裡的帕子已經被她捏得不成樣子。
姚燁出生後沒多久她就走了,也不知那個孩子現在長成什麼樣了。
在潘淑儀充滿期待的眼光裡,一個看起來**歲的小男孩走了進來。
他的個子比同齡人要高一些,但身子瘦了些,許是跟著姚景晨出海,膚色也不若那些嬌生慣養的貴公子一般玉白。
不過,看起來極有精神。
姚燁知道這是他的“姨母”,心裡其實是有幾分親近的。
他自小沒有母親,聽說這個姨母和她母親當年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她應該也會像母親一樣喜歡他吧?
姚燁走上前,禮數周到地拱著拳喊了聲“孃親”。
潘淑儀眼中瞬間湧上了淚水,張了張嘴,許久才顫著聲開口:“好,好孩子。”
然後忙讓琳琅將自己成親前就親自做好的一套衣裳鞋帽送給他:“娘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就自己給你做了一套衣裳,以後你要是想要什麼,儘管和我說。”
姚燁雙手接過,只覺得雙臂之間更加沉重。
以前,幾位伯孃和姑姑雖然也很疼愛他,可她們都沒有親手幫他做過衣裳,這還是第一次……
如果,姨母是他的親孃就好了。
彼時,姚景晨皺著眉上前,衝姚燁道:“未免也太沒規矩了一些,以後要喊‘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