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沉默地行走在布拉格昏暗的街道上、與自己一樣孤僻的男人。
回到病房;雲天明發現有人在等他;是大學同學胡文。雲天明在大學中沒有朋友;胡文是與他走得最近的人——這倒不是因為他們之間存在友誼;胡文的性格與雲天明正相反;是那種與誰都自來熟的人;交遊廣闊;雲天明肯定是他交際圈最邊緣的一個——畢業後他們再沒有聯絡。胡文沒帶鮮花之類的;而是拿來一箱像飲料的東西。
簡短的唏噓之後;胡文突然問了一個讓雲天明有些吃驚的問題:“你還記得大州時的那次郊遊嗎?那是大夥第一次一起出去。”
雲天明當然記得;那是程心第一次坐在他身邊;第一次和他說話;事實上;如果程心在以後的大學四年裡都不理他;他可能也未必敢主動找她說話。當時他一個人坐在那裡看著密雲水庫寬闊的水面;程心過來坐下問他平時都喜歡些什麼;然後他們攀談起來;並不停地向水中扔小石子;談的都是剛認識的同學最一般的話題;但云天明至今清晰地記得每一個字。後來;程心疊了一隻小紙船放進水中;在微風的吹送下;那隻雪白的紙船向遠方慢慢駛去;最後變成一個小白點。。。。。。那是他大學生活中最陽光明媚的一天。事實上那天天氣並不好;下著濛濛細雨;水面上罩著雨紋;他們扔的小石子都溼漉漉的;但從那天起;雲天明就愛上了小雨天;愛上了溼地的氣息和溼滾媲的小石子;還常常疊一隻小紙船放在自己的案頭。
他突然想到;自己那一夜夢到的小雨中的彼岸世界;是否就來自那段回憶?
至於胡文說的後來的事;雲天明倒是印象不深了;不過經他的提醒還是想了起來。後來;幾個女孩子把程心叫走了;胡文則過來坐到旁邊告訴雲天明說;你不要得意;她對誰都挺好的。天明當然知道這點。但這話題沒有繼續下去;胡文吃驚著雲天明手中的礦泉水瓶問他在喝什麼。那瓶中的水成了綠色;裡面還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雲天明說;這是把野草揉碎了放進來;真正的大自然飲料。由於高興;那天雲天明的話特別多;他說如果將來有機會;一定會開一家公司生產這飲料;肯定暢銷。胡文說天下還有比這更難喝的東西嗎?雲天明反問:酒好喝嗎?煙好抽嗎?即使是可口可樂;第一次嘗也不好喝;讓人上癮的東西都是這樣“老弟;那一次;你改變了我的一生!”胡文拍著雲天明的肩膀激動起來;然後開啟那個紙箱;取出一罐飲料;包裝是純綠色的;畫著一片廣闊的草原;商標是“綠色風暴”。胡文開啟飲料;雲天明嚐了一口;一股帶著清香的苦澀讓他陶醉了;他閉起雙眼;彷彿又回到了那細雨中的湖畔又坐在身邊。。。。。。
“這是極端版的;一般市面上的都要加些甜味。”胡文說。“這;賣得好嗎?”“很好;現在的問題是生產成本;別以為草便宜;沒上規模前;它比蘋果核桃什麼的都貴;另外;草中有許多有害成分;加工過程也很複雜。不過前景很好;有許多大的投資方都有意向;匯源甚至想買下我的公司;去他媽的。”
雲天明無言地看著胡文;一個由航天發動機專業畢業的生產飲料的企業家;他是行動者;是實幹家;生活是屬於他這樣的人的。至於自己這樣的;只能被生活所拋棄。
“老弟;我欠你的。”胡文說著;把三張信用卡和一張紙條塞到雲天明手中;看看周圍後在他耳邊低聲說;“裡而有三百萬;密碼在這兒寫著。”
“我沒申請過專利。”雲天明淡淡地說。
“但創意是你的;沒有你就沒有‘綠色風暴’如果你同意;有這筆錢我們在法律上就兩清了;但在情誼上可沒兩清;我永遠欠你的。”
“在法律上你也沒欠我的。”
“必須收下;你現在需要前。”
雲天明沒有再推辭;收下了這筆對他來說堪稱鉅款的錢;但沒有太多的興奮;因為他清楚;現在錢已經救不了自己的命了。不過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胡文走後;他立刻去諮詢;但沒有找張醫生;而是費了很大周折找到了副院長;國內著名的腫瘤專家;徑直問他如果有足夠的錢;自己的病有沒有治好的希望。
在電腦上調出雲天明的病歷看過後;老醫生輕輕搖搖頭;告訴他癌細胞已經從肺部擴散到全身;已不能手術;只能做化療和放療這類保守治療;不是錢的問題。
“年輕人;醫治不死病;佛度有緣人。”
雲天明的心徹底涼下來;也徹底平靜了;當天下午他就遞交了安樂死申請。申請交給他的主治張醫生;後者似乎深陷在內疚中;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只是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