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床,每天晚上都會從噩夢中哭醒。
今晚也是一樣。我睡夢正酣,冷不防被他的叫聲嚇出一陣冷汗。
“媽媽死了。”他嘴裡不停地喊著。
芮禧擰開燈,拍著他的背緩緩道“媽媽真的走了,事情真的發生了。姐姐陪點點,點點要勇敢。”她一遍一遍地說,聲音輕柔,孩子漸漸又睡著了。
我再也睡不著,拿起手機去客廳沙發上上網。在Google上鍵入“創傷後應激障礙”,有一個頁面跳出來一則心理測試,題目是五歲小女孩的夢:女孩的母親牽著她的手走著,但就在女孩採摘開在路旁的蒲公英時,母親卻漸漸走遠。女孩急忙想追上母親,但不知為什麼腳卻不聽使喚。於是孩子大喊“媽媽!”
你認為在夢中的這位母親會有什麼反應:
A。沒注意到小女孩的叫聲,繼續愈走愈遠
B。立刻回頭,跑到小女孩的身邊,撫摸她的頭
C。停下腳步,並回頭向小女孩揮手,示意她“快點過來”
我選了A。答案表明我的幼年有陰影,導致對於離開心愛的東西時會感到恐懼,而且比一般人更害怕孤獨。但只要找到一位能夠保護我、讓我感到安心的戀人,就不會再感到恐懼了。
芮禧曾經說過,網上和雜誌上的心理小測驗,無論做出什麼結果都不要驚訝。因為心理測試屬於間接測量,與溫度計量溫度和尺量長度不具可比性。但我還是把分析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長久以來我大多時候都在找客戶、找候選人,很少找自己。其實我是害怕孤獨的吧?是渴望戀人有能力保護我、讓我感到安心的吧?我給林行簡發了簡訊,問他睡了麼?他很快就回了,說球賽剛結束,問我要不要過去?
林行簡的客廳堆了一大摞油畫,他和做房地產的投資人達成了默契:對方出錢他出力,開辦一個華人圈最大的畫廊共創輝煌。他用10萬元定金中的一部分訂下莫干山路那家畫廊,然後開始東奔西走在各大美院尋找藝術家,美其名曰“從娃娃抓起”。
“這些都是我從學生那兒挑來的,他們的作品價格不高所以升值空間大,操作起來又很聽話。我的重點是把畫家作為“品牌”打出去,讓他們和畫廊一起成長。”
林行簡邊說邊把油畫們靠牆豎起來,一字排開秀給我看。都是扭曲的人臉,誇張的血腥表達,我不覺得有什麼美感。
馬克萊萊先生也跑來湊熱鬧,往地上一坐側著頭端詳。估計不過是做個姿態,據說貓是色盲,油畫在他眼裡應該只是深淺不同的灰色。但他的pose也使林行簡很受用。老先生相當善解人意,他喜歡抓沙發磨指甲,抓之前一定會看你有沒有看他,然後才開始抓。它漸漸長得像一隻小號黑豹,很愛照鏡子。前兩個月天熱,林行簡發現他喜歡在廚房地磚上睡覺,於是自己動手給他剪毛,自然是剪得坑坑窪窪。完工後他自己走到鏡子前面看了一眼,然後垂頭喪氣地走開了。之後長達一個半月都沒再照過鏡子。
林行簡遞給我一份寫了10頁的business plan,外帶30頁的附件。包括資產負債表,現金流量表,損益表,甚至對於頭三年及第一年內每個月的銷售做出了預測。很專業的樣子。
“十一有什麼計劃?”我問他。換了以前我會直截了當地說,“國慶我們去巴黎吧。”可不知怎麼我現在跟他說話前都會先想一想,不再直抒胸臆了。
“我要去趟北京,我聯絡上一個法國畫家,是讀書的時候在巴黎認識的。他認為機會在中國,已經在北京做過兩次畫展,反響不錯。100萬的啟動資金兩週以後就到手了,我迫切需要在開幕時舉辦畫展,這是我打響畫廊計劃的第一步。”
創傷後應激障礙(2)
我心裡一涼。
“怎麼了?”他看著我。
“你不是說工作是為了愉快的生活?我們什麼時候去巴黎?有件事我想旅行的時候告訴你。”
“為什麼非要旅行的時候才說?你現在就可以告訴我呀。”林行簡詢問地看著我。
心理測試說,我的幼年有陰影,導致對於離開心愛的東西時會感到恐懼。我想起張媒婆的外孫女喜歡唱的一句兒歌:我是一條小青龍/我有多少小秘密/我有許多的秘密/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媽媽已經提醒過很多次,可我每次話到嘴邊又像被火碳燙了一下縮回去了,直面自我總是困難的。
“去巴黎的時候說,比較有感覺。”我決定拖一天是一天。
“那我十月底生日的時候去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