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發言。10點左右我收到林行簡的簡訊,說回家收拾出差的行李,在前臺給我留了禮物。
直到領導們發言發累了,晚宴才算結束。大家魚貫走出包房,站在門口的服務生問:“哪位是芮祥小姐?”我說我就是。她說,“有一位林先生給您在前臺留了禮物,請稍等,我這就去取。”
大家都留下來陪我等禮物,東西很快取來了。是塊很大的用褐色油紙包著的板,發出松香水的味道。我撕開紙,迎面是一幅巨大的油畫:一個女孩正出神地看著我,她背後是被夏雨洗刷過的天空,天空的藍色落進女孩的眼裡,那雙眼睛清澈見底。落款我看到林行簡的名字,他把我畫進畫裡了。當著所有人的面,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睡前我給林行簡發了簡訊,他立刻就打電話過來。
“謝謝你的畫,很美。”我由衷地說。
每個女人都收到過禮物:糖果、香水、鮮花、工藝品……它們都很美好。然而這是第一次有人為我如此煞費苦心。油畫不是一蹴而就的,難怪他這一個月都沒有訊息。
“如果仔細看,你能看到她是微笑的。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把你的所有眼淚都變成歡笑。”他溫柔地說。
以後我不知道,但我現在是在流淚了。
“我去法國總部開個會,後天回來。你等我,一回來我就去找你。”
我允許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來,灌滿兩個耳朵。在以往的歲月裡,不是沒有男人對我好過,他們的溫柔是蜻蜓,象徵性地試探一下,就飛去其他池塘了。這是個講究成本控制的年代。林行簡卻那麼與眾不同,他給我的溫暖像夏雨一樣密集、又像春雨一樣細膩。我把枕頭塞進被子,緊緊摟在懷裡。
單身的人那麼多,快樂的又有幾個
林行簡的油畫像一則偶像的八卦新聞,粉絲們無不奔走相告。“芮祥有個搞藝術的男朋友”的訊息不脛而走,才一晚上工夫,年輕同事們對我的目光立刻由同情變成羨慕。
我們辦公室清一色都是小資女人,小資們同修的一門課叫“格調”。藝術家即使再蓬頭垢面、再故弄玄虛,在女人的浪漫情懷裡還是佔有相當席位的。以前臺Lucy為例,她的理想模式是:25歲前找個搞藝術的雙雙愛得死去活來愛掉半條命,剩下半條命用來找個金融或IT人士結婚生子。
“芮祥,你知道市區哪裡有賣便宜的家裝油畫?”Sarah笑咪咪地跑來問我,她昨天這個時候還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嘴臉,今天立刻老實了。難怪人家說妻憑夫貴,能被藝術人士看上的女人,至少也是一件小小的藝術品。丟了單子贏了男人,也算堤外損失堤內補了。
我正準備同情一下剩女Sarah,桌上的電話響,是伊莎蘭找我。
“崔穎的丈夫要跟她離婚,你如果有時間,我們晚上去她孃家。”
“不會吧,孩子那麼小。”我大吃一驚。
“男人真不是東西。”
崔穎是我和伊莎蘭的大學同學,早年離過一次婚,幾經輾轉才遇到現任丈夫。兩人去年年底有了孩子,我們還去喝了滿月酒。本以為風雨後該經歷彩虹了,沒想到碰上了黃梅天,風雨過後還是風雨。
我們打算在超市買一些奶粉和紙尿布,我很快就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上找到了經常買的牌子。女同學就不提了,比我們年輕的同事朋友都前赴後繼做了媽媽,購買嬰兒用品就成了我的拿手好戲。有一次我正猶豫是否要嘗試買一種瑞士新出的奶粉,被一個市場尋訪員攔住去路。她問我孩子多大了?我說我沒孩子。她又問我結婚多久了?我回答我還沒結婚。突然就覺得自己失敗極了。
整個晚上崔穎都哭得死去活來,尤其給孩子餵奶的時候。她流下的眼淚幾乎把孩子的頭髮浸溼了。哺乳期的崔穎身材還沒有恢復,胸腫得像兩個排球,*跟我的手指一樣粗。而這一系列變化的製造者,據說已經愛上了另一個姑娘。
伊莎蘭說了一些言不由衷的話,我又說了另外一些。崔穎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我幾次想到遺體告別。
回家的路上,我和伊莎蘭自始至終都沉默著。下車前,她飛快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我看見她眼裡充滿淚水。每次參加完追悼會,我都慶幸我還活著。就像今晚,我深深地慶幸我們還是單身。伊莎蘭曾經說,她不願意看著過去的愛人一個個結婚,剩下自己一人孤獨終老。然而,婚姻的結局如果是結束婚姻呢?孤獨的盡頭就依然還是孤獨。
睡前我收到林行簡的簡訊,說正在公司開會祝我好夢,我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