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他又小心地把門關上。“看著!”他對檢察官說,檢察官的心這時是跳得如此劇烈,幾乎可以聽到它的響聲了,“這隻杯子裡是堇菜汁,而這隻玻璃樽裡裝的是諾瓦蒂埃先生和巴羅斯喝剩的檸檬水,如果檸檬水是無毒的,這種菜汁就能保持它原來的顏色,而如果檸檬水裡摻有毒藥,菜汁就會變成綠色。看好了!”
醫生於是慢慢地把玻璃樽裡的檸檬水往杯子裡滴了幾滴,杯底裡立刻就形成一層薄薄的雲彩狀的沉澱物;這種沉澱物最初呈現藍色,然後它由翡翠色變成貓眼石色,從貓眼石色變成綠寶石色。變到這種顏色,它就不再變動了。實驗的結果已是沒有什麼好再懷疑的了。
“這位不幸的巴羅斯是被‘依那脫司’毒死的。”阿夫里尼說,“我不管在上帝還是人的面前都要堅持這項斷言。”
維爾福沒有說什麼,只是緊緊地握住自己的雙手,張大他那一對憔悴的眼睛,癱軟無力地倒在一張椅子裡。
第八十章 控訴
沒有多久阿夫里尼先生就讓那個法官甦醒了過來,他看上去好象是那回屋裡的第二具屍體。
“噢,死神已來到我的家裡了!”維爾福喊道。
“還是說罪神吧!”醫生答道。
“阿夫里尼先生,”維爾福喊道,“我無法跟您說我此時的各種感觸——恐怖、憂愁、瘋狂。”
“是的,”阿夫里尼先生用一種鄭重平靜的口氣說,“但我覺著現在是該採取行動的時候了。我認為現在是阻止這種死亡的時候了。我既然知道了這些秘密,就希望看到有人要為死去的人和社會報仇雪恨。”
維爾福用憂鬱的目光向四周環顧了一下。“在我家裡!”他無力地說,“在我家裡!”
“我說,法官,”阿夫里尼先生說,“拿出男子漢的勇氣來,您是法律的喉舌,犧牲您一己的私利來為您的職守增光吧。”
“您把我嚇壞了,醫生!您說的是要犧牲嗎?”
“我是這麼說的。”
“那麼您懷疑到誰了嗎?”
“我沒有懷疑誰。死神一個勁兒地敲您的門,它進來了,它在徘徊了,它倒不是盲目亂走,而是仔細地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地巡邏過去的。哼!我跟蹤著它的路線,找出了它行進的蹤跡,我採用古人聰明的辦法,摸索我的途徑,因為我對你們家的友誼和對您的尊敬好象是一條雙摺的綁帶矇住了我的眼睛,嗯——”
“噢!說吧,說吧,醫生,我有勇氣聽的。”
“嗯,先生,在您的房子裡,在您的家裡,也許也出現了一個每個世紀都產生過一次的那種可怕的現象。羅迦絲泰和愛格麗琵娜[公元一世紀時,羅馬皇后愛格麗琵娜借羅迦絲泰之助毒死當皇帝的叔父,以便使其前夫之子尼羅繼位。——譯註]生在同一時辰只是一個例外,這證明天意決定要使那罪惡萬端的羅馬帝國整個兒變成廢墟。布倫霍德和弗麗蒂貢第[布倫霍德是六世紀時歐洲古國奧斯達拉西亞王后,其妹嫁給紐斯特亞王契爾帕裡克。契爾帕裡克在情婦弗麗蒂貢第挑唆下殺了妻子,布倫霍德為其妹報仇,唆使丈夫向契爾帕裡克發動戰爭。契爾帕裡克戰敗,但布倫霍德的丈夫也被弗麗蒂貢第派人暗殺。——譯註]是文化在它嬰兒時代痛苦掙扎的產物,那時人類正在學習控制思想,所以即使從黑暗世界裡派來的使者也會受歡迎。這些女人都是,或曾經是很美麗的。她們的額頭上曾經開過純潔的花朵,而在您家裡的那個嫌疑犯的額頭上,現在也正盛開著那種同樣的花。”
維爾福驚叫了一聲,緊扭著自己的雙手,以一種懇求的神氣望著醫生。而後者毫不憐憫地繼續說下去:“法學上有一句格言:‘從唯利是圖的人身上去找嫌疑犯。’”
“醫生,”維爾福喊道,“唉,醫生!司法界因為這句話上過多少次當呀!我知道為什麼,但我覺得這件罪惡——”
“那麼,您承認罪惡是存在的羅?”
“是的,它的確是存在著的,我看得太清楚了。但我相信它只針對我一個人,而不是去世的那幾位。在這一切古怪的禍事以後,我深恐自己還要受到一次襲擊。”
“噢,人哪!”阿夫里尼憤憤地說道,“一切動物中最自負、最自私的動物呀,他相信地球只為他一個人而旋轉,太陽只為他一個人而照耀,而死神也只打擊他一個人——等於一隻螞蟻站在一片草尖上詛咒上帝!那些人難道就白白地失去了他們的生命嗎?”聖·梅朗先生,聖·梅朗夫人,諾瓦蒂埃先生。“
“怎麼,諾瓦蒂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