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人毛女，“驚走入山，飢無所食。有一老公教食松柏葉，初時
苦澀，久乃相宜，遂不復飢。冬不寒、夏不熱。至漢成帝時，獵者於終南山
見一人，無衣服，身生黑毛，跳坑越澗加飛，乃密圍獲之。去秦二百餘載矣。”
李時珍對柏葉加以科學分析指出：“柏性後凋而耐久，稟堅凝之質，乃多壽
之木，所以可入食，道家以之點湯常飲，元旦以之浸酒辟邪，皆有取於此。”
（《柏葉·發明》校點本第三冊，第1915 頁）李時珍肯定柏葉的主治功效有：
“輕身益氣，令人耐寒暑，去溼痺，止飢，黑潤鬢髮。”
萊菔即蘿蔔，是人們常用蔬菜。它具有治麥面毒的功效，這是李時珍從
《洞微志》中引證的，該書說齊州有人病狂，言夢中見一紅裳女子引入宮殿
中，小姑令歌。每日歌雲：“五靈樓閣曉玲瓏，天府由來是此中。惆悵悶懷
言不盡，一丸蘿蔔火吾官。”人們不懈此歌意義。後遇一道人點破，這是由
於犯大麥毒，少女心神，小姑脾神，用蘿蔔治之可毀其宮中之毒也。用蘿蔔
和藥治之果愈。李時珍分析萊菔效能說：“萊菔根葉同功，生食升氣，熟食
降氣。蘇寇二氏止言其下氣速，孫真人言久食澀營衛，亦不知其生則噫氣，
熟則洩氣，升降之不同也。”（《萊菔·發明》校點本第三冊，第1617 頁）
萊菔“主治”欄下，李時珍肯定它能“消谷和中”，“利關節，理顏色，練
五臟惡氣，制面毒，行風氣，去邪熱氣”等。他還特別指出，蘿蔔可“治豆
腐積”，引《洞微志》為證。有人好食豆腐，因而中毒，醫治不效。忽見賣
豆腐人，說其妻誤以蘿蔔湯傾入鍋中，豆腐就未製成。此人從中悟出蘿蔔湯
治豆腐之理，於是用蘿蔔湯治之，果愈。李時珍從這個故事的偶然啟示中研
究出“物理之妙。”
《本草綱目》還記載了一則天鼠屎（即蝙蝠屎）治目疾的故事。說定海
一人患赤眼，食蟹遂成內障，五年，久治無效。忽夢一僧人，以藥水洗之，
令服羊肝丸。此丸用洗淨夜明砂（即天鼠屎）加當歸、蟬蛻、木賊為米，和
黑羊肝煮爛作成。如法服之，目果復明。李時珍在“主治”欄下，肯定天鼠
屎有“治目盲障翳，明日除瘧”的功效。還指出“夜明砂及蝙蝠，皆厥陰肝
經血分藥也，故此治目翳盲障，瘧鬾疳驚，皆厥陰之病也。”（《天鼠
屎·發明》校點本第四冊，第2639 頁）
有趣的是，以上李時珍多次引用在夢中得胡僧、女子、道士賜方，果然
治癒疑難病症的故事。夢中得到的醫方是否真有科學價值？應當說那些假託
信人、道士賜方，亦屬醫家創造。有的學者認為這是夢中的創造思維，是潛
意識活動的結果。它對於科學家的發明創造，有著科學價值，在科技史上是
屢見不鮮的。“人在清醒時某些資訊通道的阻塞，正是由於清醒的意識固執
著某一個注意中心，因而對其他的意念活動或意向活動，確實像佈置崗哨一
樣進行著限制”，故對某些問題難於尋求新的解決方案。夢中，有些資訊反
而易於接通、加工和創造，清醒意識未能解決的問題，豁然得到解決。不過，
“夢中創造活動的課題，歸根到底還是由清醒意識提出的；夢中創造出來的
任何模型，還得透過清醒的意識最後才能完成”。①李時珍引述的夢中賜方
治病的故事，無不證明這一點。
李時珍修本草，不但十分重視繼承歷代本草及醫家著述，還從經史百家、
稗官野史、民間歌謠中博引廣收，以考證藥物效能，集百家之長，以豐富發
展本草知識，從古代文獻中考匡理藥理之得失，從偶然故事中，研究物理之
奧妙，取精用宏，推陳出新，以提高《本草綱目》的科學性。若非嫻熟歷史
考證方法，不能至此。歷史考證方法，不只研究歷史科學的人應當掌握，研
究傳統醫藥學顯然也離不開，李時珍已做出榜樣，《本草綱目》隨在可徵。
第九章 李時珍的辯證思維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