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他死死地拉住我——用他真誠而無望的愛。在我的內心,他也服從了那種宿命:如果地獄或天堂兩次不肯收下你,那麼一定是你的時刻還不到,再去幾次也會被喝令退回。
於是,我同意先留下來。
我躺在病床上,心裡毫無出路。身體和內心都軟綿綿地癱在病床上。我甚至想:就這樣吧。就讓我一直躺在這個醫院裡,不必再出去面對任何的生活。就停在這個鞦韆上吧。下來,腳下沒有可以踩踏的地面。我,懸在半空中。
我,這麼個一向我行我素,想到做到的人完全迷失在一種深重的黑暗中。沒有人為我指路。我自己又無力撥開迷霧看清前路。我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我是經過一次次涅槃後才明白這一點的。
我完全迷失了。
有人對我說:愛到盡頭覆水難收。有人說:應該早知道要把愛和生活分開想。東子卻說:你把我嚇著了。愛居然會如此血腥。
是呵,誰願意對這一條命談愛情?害怕是正常的、現實的反應。不怕倒是不正常了。但如果有人為我兩次“不能愛,毋寧死”,我會拋開一切與他同路。無論前路多麼莫測,我都絕無半點猶豫。
但東子就是東子。東子不是我。我也不是東子。
我說:我知道這件事已是盡頭。但出路在哪裡?離開了這張病床後,我每天有24小時要獨自打發。我可以不再去弄來酒和藥片。我可以向命運舉起雙手:我投降。但至少總得有個理由呀。我可以不去設想未來,可以不抱任何理想的念頭,但我總得讓自己有一個最不起眼的理由活在裡面。
給我一個理由。請給我一個理由。
我對東子說——絕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