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枝買了河燈,去湖邊放。執筆寫心願的時候,沈令善卻忽然不知道要寫什麼。以前她總是有許不完的心願,如今覺得就現在這樣的狀態就已經很好了。人不能太貪心,太過貪心到最後可能什麼都得不到。這麼一想,沈令善覺得還是不要寫了,就直接將這盞河燈點亮,放進湖中。
轉身回去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叫她:“二伯母。”
還沒反應過來呢,就有一個胖糰子跑到了她的身邊,親切的拉著了她的手:“二伯母,福哥兒又見到您了。”
福哥兒。
沈令善愣了愣,再抬頭一看,就見不遠處還有幾人,穿了一身靚藍色錦鍛棉直裰的俊臉男子,身邊是個裹著銀白底色翠紋斗篷的婦人——正是程珏夫婦。還有……程珏的手邊牽著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穿了件寶藍色的小袍,眉眼生的非常的好看。那是程瓚的庶子壽哥兒。
沒有程瓚,她忽然鬆了一口氣。謝幼貞就走過來,對福哥兒說:“說過多少回了,不能叫二伯母了。”
福哥兒有些不願意。那天在玲瓏齋,二伯母不肯和他親近,他有些生氣,可是小孩子忘性大,今日看到了,自然又開心了。
的確是不合適了。沈令善想起那日江嶼生氣的樣子,若是再這樣稱呼她被他聽到,他估計還會不開心吧……就低頭對福哥兒說:“福哥兒就叫我姨母,好不好?”她和謝幼貞是表姐妹,福哥兒叫她一聲姨母也是合情合理的。
福哥兒猶豫了一下,倒是改口了,糯糯的喊道:“姨母。”又要把手裡的糖人給她。
沈令善就柔聲說道:“姨母不愛吃,福哥兒自己吃吧。”
福哥兒鼓了鼓肉肉的腮幫子,就點了點頭,但是小胖手一直抓著沈令善不放,好像怕她會跑掉一樣。
程珏看著面前的沈令善,見她的樣子,看上去好像比在程家的時候好了一些。就提議道:“許久沒有見面了,幼貞她十分掛念你,不如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
她也是的確很久沒有和謝幼貞好好說話來了,便隨程珏他們去了附近的茶樓。落座後,程珏手邊的壽哥兒怯怯的望了她一眼,翕了翕唇想叫一聲“母親”,不過他知道她已經不是他的嫡母了,一時倒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稱呼。
沈令善看了一眼這個孩子。
當初她第一次見這個孩子,並不是在程家,而是在外邊,那時候她偶然遇見,只覺得這小男孩模樣生的十分熟悉,便同他多說了幾句話,還送了他一包粽子糖。沒想到之後見面會是那樣的場景……當時她的婆婆葉氏派丫鬟叫她過去,她踏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小男娃被程瓚抱在懷裡。
她望著他們的臉,忽然反應過來,為何會對著小男孩有種熟悉感……因為他像極了程瓚。
福哥兒坐在她的身邊,一雙白白嫩嫩的小手替她剝著荔枝幹。謝幼貞就和她說:“原先我還擔心你,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又小心翼翼的問,“今日,他怎麼沒有陪你一起出來?”
正同低頭給壽哥兒遞水的程珏表情微微頓了頓。
和謝幼貞說話,沈令善隨意慣了,便道:“是一塊兒出來的。不過剛才遇到了熟人,有些事情要說,我就先自己出來走走了。”
雖然是自己出來的,可她身後可是跟了不少侍衛,看上去都是練家子,她被保護的非常好。這樣的排場,是當初她在武安侯府時不能比的……謝幼貞道:“那就好。那他對你可好?”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江嶼娶她會對她不好似的。沈令善的心情比出嫁那會兒輕鬆了許多,如今和江嶼的相處也算是和睦,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她就笑著跟謝幼貞說:“你不用擔心我,他對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謝幼貞輕輕道。
她雖然覺得善善和程瓚和離再嫁也是挺好的,而且那人還是江嶼,原本和她就是有婚約的。程瓚既然不喜歡她,這一生卻不能就這麼白白蹉跎了。不過二嫁之身終究會被背地裡嚼舌根,而且男人心裡頭恐怕也不可能半點都不介意。像現在這樣,已經是很好了。
坐了大概一盞茶的時候,外面守著的碧桃就進來說:“夫人,國公爺過來了。”
這麼快就說完了?沈令善忙起身。謝幼貞怕江嶼看到他們程家人不高興,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改日再聚。”
沈令善說好,便披上斗篷出了茶樓。
程珏走到窗戶前,看著底下,就見那人群前,站了一個披著鶴氅的高大男子。然後沈令善出來,朝著他走去,兩人彷彿低頭說了什麼話,一副很親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