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應嘉去上了香,燒了紙,又過來跟家屬見禮。
東宮的子女一字排開,全部跪在康和身後,放眼放去,怕是不下十七八口人了,或許還有些小到沒法出門的。
知賓大聲唸了甄應嘉的名字身份來路,然後道:“請家屬謝禮。”
直到這時,康和才微微抬了抬頭,目光裡毫無神采看了甄應嘉一眼。
甄應嘉越發的心痛了,他快步走到康和麵前,抿了抿嘴,似有千言萬語,但是說出來的只有一句話:“你保重。”
康和重重點了點頭,然後就盯著甄應嘉不放了。
甄應嘉覺得有點奇怪,就算他眼裡的感情多了一點,但是也不至於……
直到緊挨著康和身邊的那人咳嗽了一聲,康和才回過神來。
這一聲咳嗽也吸引了甄應嘉的注意。
子女的跪法都是按照大小順序的,所以跪在康和身邊的,只能是康全了。
這一位跟趙側妃一樣,也是甄應嘉聽說許久,但是一直不得見的人,於是甄應嘉不免打量他兩眼。
康全一臉的慘白,都不好說究竟是他身上的麻布白,還是他的臉更沒血色了。他同康和跪在一起,雖看不出身高來,但是他肩寬要比康和窄一些。
康和有點少年老成,裝作成年人差不多也沒人能看出來了,康全說起來比康和只差了半個時辰,但是明顯身量未成,還是個少年人的樣子。
直到甄應嘉對上了他的眼睛。
康全的眼底濃濃的怨恨,就算不是針對甄應嘉的,但是也叫人膽戰心驚了。
興許是甄應嘉看著康全時間有點久,康和咳嗽一聲,對知賓道:“我去更衣,你先照看著。”
他努力想站起身來,可是興許是跪得太久,膝蓋都麻了,一下竟然沒起來,他揉了揉膝蓋,甄應嘉又伸手去扶他,康和這才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兩人的手掌相碰,甄應嘉不免又是一陣擔心。
現在已經是五月了,外面豔陽高照,正是盛夏,但是康和的手卻冰冰涼涼的,讓他越發的憂心了。
知賓看看外頭已經沒什麼人了,小聲道:“世子小心些,這弔唁的人也來得差不多了,您不著急,小心身體。”
康和衝他點點頭,緩緩朝外走著。
甄應嘉有話要跟他說,又擔心他一個人出點什麼意外,跟芷音交待一句在靈堂上待著,便扶著康和走了。
芷音看了太子妃的靈堂,神色木木的,微微點頭就不說話了。
甄應嘉將康和扶到西間,聽見裡面一陣水聲不免有些臉熱,他道:“你手這樣涼,我去給你到杯熱茶來喝一喝。”
康和嗯了一聲。
等到甄應嘉端著茶壺進來,康和已經洗了手,坐在凳子上了。
甄應嘉將茶杯放在他手裡,嘆了口起道:“逝者已矣,你還是要好好活著的。”他一邊說一邊看著康和的臉色。
原先在書院的時候,康和是一臉健康的小麥色,但是現在,他臉上的血色退得差不多幹淨了,只剩下一臉的蠟黃,甄應嘉伸手去握住了康和的手。
“太子妃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要好好的。”
看見康和還是沒什麼反應,甄應嘉覺得他自己都要快哭出來了。
他站起身,走到康和身後,伸出雙臂將人抱在懷裡,下巴抵在康和頭頂,道:“你既然說我是你的兄弟,那有什麼事情你都要告訴我。”
聽了這話,康和才有了反應。
他伸手上去將甄應嘉一拉,道:“方才有人在外頭聽著,我是裝樣子的。”
甄應嘉真是百感交集,康和又拉他,道:“我眼下沒力氣了,倒是拉不動你了。我不能出來太久,你好好坐在我面前,我們好好說說話。”
聽了這話,甄應嘉真覺得自己的心軟得一塌糊塗,特別是康和用他那幾天沒喝水的沙啞嗓音說出來,簡直不能再心疼了。
甄應嘉坐在康和對面,康和看著他的凳子,不得已,甄應嘉又將凳子挪進了一些,兩人耳鬢廝磨,中間幾乎沒了什麼間隙。
“這是什麼回事?”甄應嘉問道。
康和嘆了口氣,道:“我雖傷心,但是的確沒到茶飯不思的地步,這副模樣是故意的。皇帝家裡,本來就是親情跟利益夾雜在一起……”
甄應嘉一邊聽著,不由得想起那個晚上,康和說太子妃從來沒有抱過他,不免更是心酸了,不過雖然太子妃沒抱過康和,但是他抱過,太子妃雖然不在了,但是他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