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清晰,一線變兩線,兩線變四線。最後成了無數個聲音,四下滾滾盪開,震得人鼓膜嗡嗡做響。
工像那張大畫假若鋪開,足有一間房屋大小。他們拖著這卷捆做一捆的畫作,拽到湖岸,找了個避風處。雪舞將人手調開,隔上一箭之遙便佈下兩三個人。吩咐他們登高遠眺,時時注意湖內動靜。他們將畫軸小心翼翼展開。再看那絹紙上,繪著一隻身軀龐大無比的蠑螈。這隻蟲,身上滿布棘刺與斑紋,一雙瞳孔兇光畢露。它有爪有牙,形態猙獰,栩栩如生。
畫師當時下筆,便在它背上多畫了一副鞍韁。他探手入紙,帶住韁繩,將紙上那隻大怪物緩緩引出。這隻畜生甩動身軀,目力如炬,頭顱一擺,竄到大石上。妖族士兵見了,個個瞠目結舌。它的外形,足可以假亂真。
雪舞拎起工像,翻身躍上它脊背,向侍從打個手勢,高喊道:“你們就在此地等著,不要下水。我去引它出來——”
工像惶恐已極,手舞足蹈,口內亂罵一氣,道:“不知死活的臭丫頭,你要殉情,自己死遠一點,不要帶累別人!想引你去引,拖我這個糟老頭子做什麼?”
雪舞看他氣急敗壞,反而嫣然一笑,故意氣他道:“哪裡的話。我純屬一片好心。您瞧這裡正在風口浪尖上。等會兒倘若怪物出水,必定有場好架可打。到時候打得昏天暗地,敵我不分,誰都顧不上誰。您老人家腿短跑不快,要出了什麼差池我怎麼去跟雷部大少主交代?所以還不如跟我一起下水,又能保得住安全,離得近更方便看熱鬧。”
他雙手抱頭,慘叫一聲,早被雪舞頭髮纏住,綁成個粽子模樣。眾人看她外貌不過是個十七八歲妙齡姑娘,一襲白衣,一頭銀髮,*在這隻巨大怪獸背上,對比鮮明,場面好不怪異。
蠑螈縱起身軀,勾腰一竄,沒入水中。它破水而入,竟是一點浪花都不曾濺起。妖族戰士都清楚,此時性命悠關,成敗在此一舉,各各打省精神,各司其職,在原地警戒守衛。
起先,湖面波瀾不驚。等了約有半柱香的時間,水下咕嚕咕嚕冒出許多大水泡。一名妖族戰士竄到高處,舉目望去。猛見湖心一個大旋渦,急向外吐浪,浪頭激盪到灘上,白沫星散。一股水流噴薄而出,謂為壯觀,眾人屏息凝視。
白芒一現,蠑螈逐浪而出,縱到灘上。雪舞全身透溼,駕馭那假怪物,頭也不回,朝前疾走。後面傾盆似的雨點,紛紛揚揚,打在頭頸當中。妖族戰士正想開聲詢問,不料劃然一響,聲似裂帛。彼岸一個巨大頭顱,探出水面,雙目灼灼,有鱗有角。更奇異的是它皮上無數星電跳動不止。精獸長尾倒卷,聳身一躍,躍至巖牆上。離得近的妖族,急忙走避。它四足鉤爪如雪,步履流星,倒爬上來。
工像人在鞍上,始終沒敢睜眼,未見其形,先聞其聲。那噼剝噼剝聲,越離越近,叫人毛髮倒立。女巫抱琴入懷,指甲刮在弦上,奏出的卻不是樂曲,而是非象非獅,極其刺耳的呼嘯。聽她朗聲高喊道:“有種的就跟我過來!”
畫師心道:都什麼時候,你不安撫它,反而去觸它黴頭,真是嫌命長了。
怪物果然怒吼,急追上前。工像壯膽張開一隻眼,這一下,就看一張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嘴裡三排參差不齊的森森利齒,朝自己噬來。他給嚇得趕緊閉起眼睛。
晴川與花嫻貼壁而立。他將手指放在唇邊,打個“別出聲”的手勢。他們兩人所處的地方,是一處地勢較低矮的懸石。那幽塹深谷當中,成群黑影,蠕蠕而動,沿峭壁向上爬來。爬到近前方才發現,這些影子都有眼睛。它們空有眼白,不見瞳孔,在黑暗中忽明忽昧,好不詭異。
他們數目龐大,身形高矮胖瘦不一,手中執著各式各樣的兵器。一面爬時,一面互相砍殺。力大的殺了力小的,眨眼身邊的人就將其撕碎吞入腹中。這些徒具人形的怨靈恍如瘋癲,只顧將別人肢體搶來吃。吃得多的,體格變得更加強健,力氣弱的,很快就被後來者淹沒在洪流之中。
這景象觸目驚心。刺客記得雪舞曾經提過,蠑螈本是生在河溏裡的四足之蟲,非魚非蜥,性情暴躁兇猛。每年豐水季節裡,它們便開始繁衍。因為水裡食物豐富,所以體形較小。等到旱季來臨,這種水爬蟲為求活命,就自相吞噬。最後物競天擇,存下一隻最大的。倖存下來的蠑螈長途跋涉,再去別的池水中尋求生機。據工像所說,雷部怨靈所化的精獸是隻蠑螈。那麼這畜生所吞之人的靈魂在腹內又成了怨靈。怨靈藉助類似方式,彼此同化,猶如將吃下胃裡的食物徹底消化掉一樣。
那些影子互相角鬥。他們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