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少會先來看一看她,但沒有,她沒來過。
小姑娘情況比路渺嚴重得多,她年紀小,又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治療效果並不樂觀,人變得時而沉默自閉,時而瘋癲尖銳,自陳一梓也被捕後,如今只剩她年邁的外婆在照顧她。
喬澤下午剛從她那裡回來,兩個女兒相繼出事,老人家一下子也蒼老了許多,也變得越發沉默寡言。
想到下午時的周珉珉,想到陳一梓母親,想到路渺,胸口的悶疼在一點點地加重。
這半個多月來,他幾乎沒合過眼。
時間越長,找到路渺的希望也越渺茫。
從路況監控裡,她那天早上天微亮便一個人離開了醫院,一個人,在灰濛濛的街頭,漫無目的地一路走一路走,最後隨意上了一輛公交車。
他調取了那輛公交車監控,監控裡她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一直到終點站才下了車在,之後便徹底沒了音訊。
那趟公交車終點站在偏遠郊區,近鄉下和高速路口下客區。
喬澤找附近居民都打聽了個遍,沒有任何訊息。
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來往車輛。
他嘗試著聯絡那天經過的每一個車主,想從他們身上找出些許路渺的線索。
儘管希望渺茫,他卻不能不做。
哪怕只剩下一線希望,他也不敢放棄,不能放棄。
額頭因為缺覺一抽一抽地發疼,喬澤閉了閉眼睛,伸手擰著眉心。
另一隻垂下的手掌裡傳來微癢的舔舐感,路寶正在安靜地舔他手。
自從路渺不在,連路寶也變安靜了許多。
喬澤睜眼看它,它正耷拉著腦海眼巴巴看他。
它的眼神裡,他都看到了自己的可憐。
喬澤摸了摸它的腦袋,逗弄它的心情早已隨著路渺的離開而消失。
工作區那頭,沈橋正在幫忙聯絡其他過路司機,試圖打聽路渺的行蹤。
這些天以來,沈橋帶著他那幾個兄弟,幾乎是日夜無休地幫他找人。
喬時和沈遇也在這時帶了盒飯過來。
她叫了他一聲,看著他的眼神心疼,又有些欲言又止。
喬澤一向不習慣被人以這種眼神看,他收回手。
“怎麼了?”他問,嗓音雖沙啞,卻是依舊冷靜的。
喬時看著他卻有些難過。
她知道他不好受。
路渺離開的那天早上,他的沉穩,他的冷靜,全消失在他急亂的腳步裡。
她看著他慌亂地逮著路人,一個一個地詢問,一遍一遍地撥著路渺電話,一層樓一層樓地叫她名字,那樣的急切,恐慌,那是她從沒見過的喬澤。
一直以來,他在她心裡一向是高大沉穩,處變不驚的。
他的名字,似乎就代表著安全感。有他在的地方,不管外面是怎樣的風風雨雨,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總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十多年的臥底生涯,她以為,他早已被磨礪得刀槍不入。
她沒想到,他也是有軟肋的。
路渺早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的軟肋。
她不知道路渺怎麼就捨得離開,她怎麼就捨得扔下他一個人走了。
“怎麼不說話?”微擰的聲線將喬時神思喚回。
她抿了抿嘴:“沒事啊。”
將帶過來的盒飯擱桌上:“燉了些湯,順路給你們送過來。”
沈遇也在喬澤旁邊座位坐了下來。
“先去睡會兒吧。”沈遇出聲道,“老六這邊我幫忙盯著,有訊息馬上告訴你。”
沈橋正給剛聯絡上的一個司機打電話,剛加了微信發路渺照片打聽情況,在等回覆的當兒扭頭看喬澤:“喬哥,先去睡會兒吧。這有我們盯著呢。”
“我沒事。”喬澤伸手拿過盒飯,遞了過去,“你們也先吃點東西。”
收回手時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機。
這幾乎是他這半個月來養成的習慣,生怕錯過一個電話,一條資訊。
手機的微博介面還開著,還是那條熱門話題的評論區下。
評論區已被上萬評論刷屏,他隨手發出的評論被頂到了熱門最後一條,底下最新裡還有人回覆了一條。
“眼睜睜看著家人一個個因為自己死去,曾經信仰的東西被自己一點點摧毀,不知道自己是誰,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喬澤長指微抖,眼睛死死盯著那條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