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這是趙姨娘,這是我們房裡的綵鳳姑娘。”
綵鳳是王夫人從小兒就給了賈珠的丫頭,李紈嫁過來後便開了臉,放在房裡使喚,七月裡剛產下一個哥兒,因而賈珠、李紈格外待她不同,肯把她帶出來見客。這邊黛玉笑著見過了眾姨娘,眾姨娘也不住口地讚了黛玉幾句,才擁簇著她往屋裡走去。王夫人親手攜了黛玉坐到炕上,笑道:“我已命人去請你舅舅了。”話音剛落,外頭就有小丫頭回話:“老爺進來了。”
李紈忙帶著綵鳳等人躲到了碧紗櫥後頭,賈政就邁著方步走了進來。黛玉垂手侍立在一旁,等賈政落座了,才走來磕頭請安。賈政抱了抱她,笑道:“甥女兒幾時來的?去見過了老太太不曾?”黛玉一一答了,賈政摸了摸她的頭頂嘆道:“從小兒我跟你母親最要好,常在一處兒玩耍,不想如今她也是做母親的人了,你也這樣大了。”
黛玉笑道:“母親亦常說起小時候與舅舅一道玩耍的趣事。”賈政也笑道:“是啊,那會子她還小,不過三四歲,我常抱著她滿街去瞧熱鬧呢。”王夫人笑道:“老爺混說罷,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何嘗上街去玩過呢?”賈政笑道:“是你記不真罷,三十年近四十年前的故事了。那會子還不止我帶妹妹出去外頭頑,連老太爺也常帶著妹妹外頭逛去呢。”
王夫人在賈政跟前柔順慣了,也不欲與他分辨,只是笑著問黛玉:“上回恍惚聽你娘提起,你目今也請了個宮裡出來的嬤嬤教著?”黛玉也只是隱約聽賈敏提過田嬤嬤的來歷,指了指一旁侍立的田嬤嬤道:“這位便是田嬤嬤,聽母親說起,是家祖母特地請來教我。”王夫人便上下逡巡了田嬤嬤一眼,嚴謹板正、一絲不苟,果真是宮裡□□出來的人,不免起了讓元春向她請教一二的念頭。只是這話倒不好向黛玉直說,怕林家多心,說來賈家住幾日,賈家倒使喚起林家的人來了,傳出去也不大好聽。
因而只是淡淡讚了田嬤嬤兩句,便與黛玉一道逗弄剛被奶媽子抱進來的賈蘭,連賈政也在邊上眼饞一二。只是他是家長,倒不好做出親暱寵溺的樣子,略抱了抱賈蘭,又和黛玉說了兩句閒話,也就出去了。恰巧賈母那邊又遣人來請黛玉過去用午飯,王夫人忙帶著李紈、黛玉坐車過去。
王夫人與黛玉共坐一車,李紈另坐一車,因車上只有孃兒倆,王夫人便說起體己話兒:“我聽見昨兒寶玉又犯了呆病,鬧著要摔玉,我的兒,可把你嚇壞了不成?你哥哥在家裡便是混世魔王,無法無天慣了,甚麼荒唐的事他不曾做盡?你可莫要介懷?”王夫人待黛玉素來格外親熱,因而黛玉看待王夫人也與邢夫人不同,雖一樣是舅母,到底二舅母比大舅母體貼,小聲笑道:“昨兒是把我唬住了,幸而母親在,三言兩語便把寶哥哥降服了。”
王夫人也點頭,讚歎道:“可不是麼?寶玉那樣牛心左性的古怪,幸而還聽得盡姑太太的勸,不然還不上房揭瓦了。哪天他要再鬧,還得請你母親來降服了。”說著便笑了起來:“我倒像是孫猴子,每每降不住妖怪,倒要去請觀音大士來助陣。”黛玉也跟著噗嗤一笑,不敢接話,只是笑。
孃兒倆痛痛笑了一陣,王夫人把黛玉摟在懷中:“玉姐兒莫與你哥哥一般見識。姐妹一處頑,倘或他欺負你了,你只管來告訴我。我讓你舅舅拿他。”黛玉此時倒不好抱怨,只是笑著說:“我在家總是聽母親說起,寶哥哥在姊妹情中極好,斷不是那種欺負姊妹的人。昨兒見了,寶哥哥待我也是極有禮的,只有儘讓我的,舅母不必耽憂。”
王夫人撫摩著黛玉的肩頭,溫和道:“雖如此說,到底這個禍根孽胎,一時呆性上來了,瘋瘋傻傻痴痴顛顛的,只怕委屈你了。”黛玉忙搖頭替寶玉辯了:“寶哥哥並不是那種輕狂人。我們大家在一處玩得甚好。“王夫人自然盼著他們兄妹和睦,倒不是存了什麼雞鳴狗盜的念頭,聽黛玉為寶玉描補,倒是放下心來,笑道:“我的兒,還是你懂禮,儘讓著你哥哥呢。”
倒把黛玉說得幾分羞愧起來,謙讓了幾句,便聽見外頭有人回話:“太太,林姑娘到了。”進了賈母上房,邢夫人、湘霏一干人早就候著了,見她們來,又是一通見禮。桌椅已安設好了,賈母正面榻上坐著,帶著寶玉、黛玉一桌,一刻也不肯讓黛玉離了身邊。用完午飯,賈母留著眾人坐下鬥了幾局牌,照例是要歇午覺的。便問黛玉:“平日家歇不歇午覺?”
因黛玉的乳母每常唸叨:“小孩子家家就是要多睡睡才能多長。”飯後半個時辰,總要逼著黛玉歇息,她素來是歇慣了午覺,因而點點頭答道:“也歇。”賈母便吩咐邢王等人:“你們去罷,我們也要歇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