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雲謙彷彿被人打了臉,心裡**辣的焦灼:“你如何確定是那餘家小子。”陳百武見韓玉謙鬆了口,急急道:“那時候他盤下廂房,報了自家名諱,聽得是自稱豫章府西鄉餘家,字什麼號什麼的,我也聽不明白,就記得個餘家老二。”
韓雲謙掙扎著試問:“這些年輕學人,在外招搖撞騙衝了餘家的名號也是說不定的。”陳百盛見韓雲謙反駁,血氣上來:“我一介千總,如何說大話了,你看,這是當時的租賃文書。上面可是簽字畫押了,你看有他的簽章。”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租賃書,紙邊已經破損,紙面也被摩挲的有些模糊,簽章處赫然印著三字:餘曉明章。
“不知韓大人是否認識這餘家,聽說也是豫章府名門大戶,我一生搏命,就那麼點家當,若是真是那家人,打上門去討了回來。”陳百武還是繼續嘮嘮叨叨詢問,韓雲謙暴躁起來:“陳大人,我離鄉已有多年,於家中人事早已生疏,更不知這些鄉紳小輩,實在幫不了兄臺。還請兄臺另外找人詢問。”說著倉倉皇皇間就躲了上樓,只覺酒氣上來,額頭處生生疼痛。坐在席上,心亂如麻,竟不知如何是好。
抬頭時,卻見主位上缺了數人。
寶生就那樣靜靜盤坐在絨草上,中午太陽甚好,映的人眯縫了眼。寶生用手搭了涼棚向延伸到遠處的仙女湖眺望過去,湖風吹來,一片靜好。
謝睿遠遠看著,有些躑躅,想走近一步坐到旁邊,修眉微蹙,又退回數步。反反覆覆間寶生聽得動靜,轉頭見到謝睿,心裡砰砰直跳,滿眼竟是掩飾不住的欣喜,跳將了起來,脆脆道:“你終於來了,我還怕你……。”
謝睿心頭微熱,怔怔望過去,只見寶生穿了件桃紅的潘雲紋翻毛領連襟夾裙,外面套了粗皮背子,頭上簪了朵淡粉堆瓣的娟紗宮花,盈盈站在一株白梅樹下,目光和美靈動,熱切的望著自己。
半年未見,寶生已脫去幼女的圓潤,身材有些細挑的風流。謝睿心思恍惚,沒來由想起在劉府的後園,一行人午後賞梅的慵懶。彷彿寶生也是踮著腳嚷著要折了一株白梅下來,失神拂袖間脆脆折了一支白梅遞了過來,寶生情有所動,卻不敢接,心中酸楚,微垂了眼眉柔聲道:“一直想道聲感謝,都沒機會……”謝睿忽而回過神來,捻在指中的梅枝忽然燙手,惱怒間遠遠甩了梅枝出去,散落了一地碎瓣,瞬間被風過掃淨。
謝睿冷冷看著山崖下的仙女湖,眼神又恢復了莫名的凌厲冷漠,寶生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手上絞著腰間的紅色流蘇穗子,喃喃道:“謝哥……謝大人,我要回豫章府了,以後也不知能不能再見。臨走前,就是想和你道聲感謝。”說著眼圈也紅了,聲音愈來愈低,寶生怕自己丟臉,別過臉去吸了吸鼻子。
謝睿萬般情緒,終是忍住,築起壩堤攔起所有的情緒,冷冷道:“小小事情切莫掛在心上,也祝韓姑娘此去順風。”此話說的決絕,彷彿隆冬的風刀子割在臉上,寶生想起一個多月前西出京畿的別棧,自己細細的為謝睿綰髮,一絲一絲的發從手中滑過,雖是離別,心中似乎還是存了希望,此時此刻連回轉的餘地都看不見了。
“謝大人,我父親說了什麼,你不要在意,他只是,只是擔心我。他總說你是有大志向的人。”寶生想起父親的話,溫溫一笑道。兩人似乎還想多說些話,卻又不能再捅破些什麼,只是傻傻杵立著。
寶生心潮湧動,暗怕這一刻倏然撕裂,猛然想起拋開千般顧慮直直追隨謝睿而去的念頭:“謝哥哥,我……”話語悽切急迫,讓人心神俱動。謝睿突然心意相通,情動之時捧起起寶生的臉龐。
突然朱丹臣遠遠直奔過來,寶生羞燥之間慌忙推開了謝睿,垂臉整理衣物。朱丹臣並沒多心,向謝睿低語道:“乾清宮又派了幾名西廠司禮監太監,說是向這個安世榮發放皇帝詔文,突然就說已經過了龍陽地界,直奔這水西主寨而來,安世榮已經在湖邊渡口等候。”
謝睿心頭一震,不知來者何意,眼見寶生滿臉羞愧杵在一旁,柔聲道:“我去看看何事,你……”卻不知如何安慰。
寶生勇氣已洩,也不知該如何接話,臉紅紅“嗯”了一聲便轉身走開。再回頭卻見謝睿已同朱丹臣匆忙步遠。
寶生心頭惆悵,雖然只是微微分別,彷彿這時機就是路盡峰斷,頓時被種巨大的悲傷擊中,幾乎站立不穩。沒來由想起一首歌子,卻想不起這首曲子在哪裡聽得,輕輕哼了起來,“木錦花已開,你那裡的花兒是何時開?花落似白鳥飛下,白鳥林間在飛。”湖風吹過刮眼角生痛。
“啪”的一聲有物擲下,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