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線,廣播匣子就說開話了。這次不是那麼回事,風把電線刮斷,混在廣播線上了,一下就把父親打倒在地。
我和母親在家還不知道。好長時間,也不見父親說話的聲音,廣播匣子也沒有聲音。母親讓我出門看一看,我剛邁出家門,就見父親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清醒地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我趕緊朝母親吆喝,不知母親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從坑上站起來,又飛快地朝大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著:快來人呀!快來救人呀!那時,她老人家身上還全是瘡。
正在這時,村裡電工,我叫安祥伯伯的,他正好從地裡回來,聽見有人喊叫,他立刻跑到我家,先把父親放在一張木板上,之後讓周圍的人散開。然後,只見他老人家爬在父親嘴上,一會吸口氣,一會兒吐口氣,一邊還在父親胸部有節奏地按著,過了一會兒,父親睜開了眼睛。
過了幾天,我讓電也打了一下。原因是有根帶電的鐵絲,掛在院裡的一根鐵絲上。我不知道上面有電,一進院,還沒進家門,那根帶電的鐵絲,一下就把我打倒在地。之後,什麼也不知道。事後,不知是誰把那根帶電的鐵絲挑開,我才甦醒過來。腳後跟讓電燒下一個疤,時間過去好幾個月,那個疤還在。
那年,我家真是多災多難,不叫人活。母親生了一身瘡,父親讓電打了一下,我也真正觸了一次電,真是:
行船偏遇頂頭風,
屋漏又逢連陰雨。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過了一段時間,父親身體已經康復。一年以後,母親病情也逐漸好轉。又過了一年,母親生下了三妹。從此,我家開始發生明顯變化。
父親愛打籃球。當時學校在村西,全村只有學校有兩個籃球架。收工以後,村裡的男人們就往那兒擠,能玩兩下的,往場子中間一站。不會玩的,就站在場子旁邊,看別人打。我只記得父親和五旺伯伯,其它人沒有印象。有一次,村裡人已經開啟了,五旺伯伯往場子裡一站,高聲說了一句話兒:怎麼你們不叫我打?
村裡人叫父親,文明的稱呼是爸爸,習慣用語是:爹。後來,又由爹演變成“大”,這個大字的發音,基本上和打這個字是同音。前面說過,五旺伯伯這個人愛逗個笑,他這麼一說,人們還以為是他佔人便宜。同樣一句話兒,別人說,沒有意思,可叫他老人家這麼換個口氣,或者換個語氣,那話就多了幾份趣味,多了幾份幽默。儘管這話讓人聽了有某種嫌疑,但是村裡人難得這麼開心,也難得這麼一聚,眾人一笑,自以為樂,也算放鬆。
還有一件事情,那是我剛會走路的時候。我跟父親去地裡玩,好像是和牧莊村連線處的一條溝裡,父親犁地,我坐在地邊耍土。突然,他聽見遠處山窪有石雞叫喚的聲音,他放下犁把,慢慢朝山崖走去,還是驚動了“人家”:石雞猛然飛起,發出得聲音把父親嚇了一跳,也把我嚇了一跳。雖說沒有捉住石雞,但還是有收穫:父親從石雞窩裡掏出四五個蛋。石雞蛋比雞蛋小,也是白色的,味道比雞蛋香。
平時,父親在我眼裡是一本正經,那次顯現出人類愛玩的一種天性。或者說,是父親怕我孤寂,有意做給我看的,這也未可知。但那幾顆石雞蛋的滋味,卻叫我至今回味無窮。
這是我最初對父親的記憶。有關這個畫面,經常在我夢中出現,我知道那是父親的品德,在影響著我。雖然父親在子女們面前不善言語,正是這種無言的力量,經常震撼我的心靈。父親有句名言:吃虧長福。也正是他這種對人生的態度,促使他老人家心胸坦蕩,胸懷若谷,事情從不往心裡放。
寫到這兒,我又想起一件事情。父親在西場院裡看場,我吵著要跟他走,他不讓,我就大哭不止。最後還是母親說了話:讓牛牛去吧!牛牛是我的奶名。父親同意了,一進場院門口,有一間土房,我們就住在那裡面。記得還有一位老人,我叫增懷伯伯,時間好像是在秋末冬初,記得屋子裡已經生起火爐,那晚不知是父親還是增懷伯伯,弄來幾隻豬蹄兒,我在坑上爬著,他們圍在火爐旁邊,一邊將爐棍子燒紅,一邊用燒紅的爐棍子,去燙豬蹄上的豬毛兒,也有燙著豬皮兒的味,這幾種味混合在一起,有時好嗅,有時不好嗅,更多的是好奇和嘴饞,好不容易等他們燒好了,每人手裡抓著豬蹄兒,那個香味兒,還有屋子裡的燒毛味,現在想起來,才知道享受生活是怎麼回事!第二天,我回家和母親說了此事,她老人家還不相信:你們哪來的豬蹄?我說我怎麼知道?
由父親引起我這麼多的聯想,那是父親的人格力量,在感染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