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她對一眾人驚恐的目光視若無睹,神色裡是與生俱來的高傲。船頭的燈籠照在她臉上,映著她的眼眸也氤氳出詭異的紅。
風四娘認得,這個女人就是冰冰。
現在她站在船頭,就那樣靜靜地看著逍遙侯,眼中充滿了難以述說的悲傷、無奈。
她的面色也十分慘白,白的就好像鬼一樣。她站在燈火通明的地方,卻沒有人能看見她腳下的影子。
——她究竟是人,還是鬼?
所有人的面色都十分難看。
風四孃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她從不相信鬼神之說,此刻也認為冰冰決不是鬼。所以她上前一步,大聲問道:“冰冰,你把連城璧弄到哪裡去了?”
冰冰好像沒有聽到。
她只是無限悲傷地看著逍遙侯,戚聲道:“哥哥,你把我推下懸崖的時候,我就想問一句。你究竟有沒有後悔?”
逍遙侯渾身顫慄。
他死死盯著冰冰,面色惶恐幾近扭曲,整個人也都已僵硬。風四娘還能清晰看見,他額頭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掉落。
他似已恐懼到了極點,甚至幾乎連說話聲音都顫抖地很難聽清楚:“……你、你是人——還是鬼?”
冰冰苦澀一笑,燈線之下,卻又似無限詭譎:“哥哥希望我是人,還是鬼?”
然後他們就聽見,逍遙侯驚聲尖叫起來,好像一個瘋子。
——難道逍遙侯真的瘋了?
他竟被他親妹妹給逼瘋了?
前一刻他還躊躇滿志地舉杯邀天下豪傑一飲三百杯,下一刻竟被自己親妹妹逼地瘋瘋癲癲了?
何其不可思議!
但是連城璧又在了哪裡呢?他難道真的被冰冰殺了?
連城璧自然沒有死。
他只是在所有人的目光被白衣人與紙船吸引時,悄然離開了。
計劃至今天衣無縫,他本也不想離開,但他卻看見了風四娘。
於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他遺忘許久的事,乃至足夠毀去這一計劃的事。
——風四娘與楊開泰豈會出現在這裡?莫不是蕭十一郎請他們來的?
若真的是蕭十一郎讓他們來,那他又怎會不來?
連城璧想到這點時,只能無奈地揉著額角嘆息。
夜色悽迷,冷風蕭煞。
此刻烏雲蔽月,月色朦朧暗淡。襯著遠方水色,夜愈發深沉。
連城璧站在小舟之上,隨波漸飄遠。
他很快看到了一團白色的東西。這樣的夜裡,白色總是十分耀眼。
連城璧瞳仁驟然一縮!
因為那純白無瑕的東西,豈非正是那個坐在紙船上的白衣人?
他眸光閃爍,終究僅是深吸一口氣,將所有表情全部掩下。而後腳尖輕點小舟,躍至白衣人身邊,對黑暗中的人輕笑道:“十一來這裡,可是為了賞月?”
白衣人身旁,靜立著一個黑色身影。
——蕭十一郎。
他果然來了。
他穿的是純黑的衣服,衣上沒有丁點紋路。這樣的月夜裡,幾乎難以讓人看清。唯有他的眼睛,依然亮的如同夜空裡的辰星。
蕭十一郎凝視著他,表情莫測高深:“……你為什麼要騙我?”
連城璧嘆了口氣:“十一,你知道,除了這一次機會,我只能來。”
蕭十一郎僅是靜靜看著他,話語輕的幾乎一出口便要被冷風吹散。他似完全沒有聽到連城璧的回答,反而繼續道:“……你為什麼要騙我?”
連城璧掩下心中驟然升起的鈍痛,眼中卻依舊是從容不迫的繾綣溫柔:“我沒有騙你。”
蕭十一郎笑了笑:“你沒有騙我。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有人要假扮冰冰,為什麼冰冰也會在這裡?”
連城璧攥緊拳,淡道:“你不要再問了,十一。”
蕭十一郎道:“我不該再問?”
連城璧嘆了口氣,柔聲道:“是,十一。你不要再文,因為那些事你一定不會想知道。”
他的語氣充滿了明快、柔軟,彷彿實在安慰受傷的野獸。
因為連城璧本已太過明白蕭十一郎。
他喜歡喝酒,是為寂寞。這世界上可能有第二個李白,第二個項羽,卻再無第二個蕭十一郎。他好似飲者的瀟灑脫俗,卻又習慣沉溺於往事之中耿耿與懷,再難擺脫其中。
所以再多的事,連城璧拒絕告知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