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間,又見一座巍峨高山擋道,峻嶺綿亙起伏,鬱鬱蔥蔥,閒雲橫繞,遠聽鳥語蟲鳴,近觀野獸出沒。
“真乃一座好山!”八戒抬頭觀望,滿口讚歎,“千載修身養性,萬年不出妖精。”
沙僧四下探頭探腦,再看看天色,不禁生出幾分憂慮,“哥啊,這季節陰晴不定,一旦下起大雨,無處躲藏,淋溼衣裳,又沒得換,還是趕路要緊。”
八戒雅興剛剛上來,腦中靈光兀自一閃一閃,冒出做詩慾望。
“倘若窮山惡水倒也罷了,放著良辰美景,若不吟詩一首,豈非白白糟蹋西遊。
西方大山高千丈,綠蔭如黛處處禪,
滿山狼蟲稟性好,遍地花草靈機長,
空中飛禽懂禮貌,水裡游魚勤修丹,
自打八戒沙僧過,明日山峰見佛光。”
八戒搖頭晃腦,大有飄飄欲仙、忘我陶醉之勢。
沙僧先是不以為然,直到聽清自家大名嵌上,這才喜逐顏開。
“妙哉!妙哉!”
二人高高興興,意猶未足,正在瞎扯佛光普照。冷不防一聲清脆鑼響,樹林中跳出幾十個凶神惡煞般的大漢,人人手執砍刀,個個哇哇怪叫,步步緊逼,領頭的好漢指著二人大罵。
“何方笨蛋?竟敢在大爺的地盤上吱歪鬼叫,分明是欠揍討打,再不交出銀子,教汝腦袋搬家!”
“兄長且慢,”另一個白臉長衫、書生模樣的頭目,一眼看出二人來歷,“此乃行腳僧也,所謅歪詩只好去矇騙學童,如何能賺飯吃,待本秀才親自開導一番,供後世剪徑效法傳唱。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金子人人愛,銀子能消災,
救了和尚命,趕路去化齋。”
八戒被山賊嚇了一跳,又遭白臉強盜奚落一頓,頓感顏面無光,“這秀才莫非有失心瘋乎!胡說甚麼開山栽樹,賢弟可曾看見?”
“不曾見!”沙僧搖了搖頭,“老沙當年做強盜時,他爺爺的爺爺的曾爺爺,還不知縮在哪個山旮旯裡頭沒出世呢!如今世道大變,做無本買賣的竟有這麼多花頭講究,簡直酸得讓人倒牙!”
沙僧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以示輕蔑。
此舉立刻激怒了眾好漢,紛紛撲上前來舉刀亂砍,二人東躲西閃、手忙腳亂。
沙僧忍無可忍,掏出降魔杖,迎著兩個強盜頭目劈面打去,可憐兩個凡人如何禁得起神力一擊,飛出老遠才掉下來,連手中的兵刃也斷成數截,虎口震裂,直冒鮮血。眾山賊倚仗人多,一擁而上,橫劈豎砍;沙僧奮起神威,大喝一聲,宛如晴空霹靂,杖到處,擦著皮裂,搕著骨折,把這夥悍不畏死的好漢,打得一個個哭爹喊娘、連滾帶爬,霎時逃個精光。
沙僧一鼓作氣,要直搗山寨老巢,趕盡殺絕,為民除害。
“阿彌陀佛!得饒賊處且饒賊。”八戒假惺惺地裝慈悲,“只可惜把老豬的詩興攪沒了。”
沙僧一聽,十分掃興,覺得這一切都是假冒斯文惹的禍。
“哥啊,半輩子未見你做詩,一做就做出一窩強盜,如此詩興,不做也罷。”
二人擔心再出意外,急忙翻山越嶺,一口氣趕了幾十裡地。下了高山,眼底是一馬平川,遠處矗立一座四平八穩、固若金湯的王城。八戒駐足觀望一陣,雖不能明辨吉凶,卻也瞧出幾分門道。
“東西恢宏,南北振翼,暗藏玄機霸氣,勢必多加小心。”
“哥啊,啥時變得神經兮兮,光長他人志氣,”沙僧仗著功勞,大聲取笑,“放著老沙在此,縱有龍潭虎穴,亦視如草芥。區區幾分霸氣,能奈我何!”
說完,便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城下,只見“好漢國”三個斗大金字,鑲嵌在城樓上,別有一番氣派。
二人踏上吊橋,穿過兩重城門,舉目間但見:
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男的魁梧,女的標緻,老的威風,小的放肆。處處都是稱兄道弟,呼姐喊妹;三四個一夥,七八個抱團,十來個拉幫,幾十個結派。九流三教,娼門賭坊,形形色色,無所不納。有看不順眼、拔刀相向的,有蓄意找碴、拳腳相加的,有欺行霸市、喊打鬥狠的,有連偷帶搶、軟硬兼施的;有當街拉客、無恥賣淫的,有摻鴆拌砒、謀財害命的,有敲詐勒索、討債逼捐的,有殺人放火、無法無天的;更有錦衣衛士,橫衝直撞無敵。正所謂——無風敢掀浪,比狠才夠強,人人逞英雄,個個做好漢。
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