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和另一輛車裡的僕婦們也好不到哪裡去,之前在山路上遇險,幾人全在轎廂裡摔了個七葷八素,這一路上都是呻吟聲迭起,直到離開山路、周圍人煙漸密,幾人才勉強閉了口,忍痛堅持了這一道兒。
而家裡出來迎接的幾位,哪一個不是火眼金睛。見陸清寧被蘇媽媽扶下馬車,動作極其古怪,高媽媽立刻想到可能是出了事,可這畢竟是在前院兒,問也不好問,只好將埋怨的眼神瞪向蘇媽媽。
蘇媽媽頗覺得委屈——不相識的馬隊驚了自家馬車,她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婆子哪有回天之力?
不過想到自家姑娘和五姑娘只說了句不用她貼身伺候,她便與姑娘分頭坐了車,事發之時確實是無法護著姑娘,老臉瞬時通紅。
孫姨奶奶此時也連聲吩咐著碧油車旁的婆子們速速套上馴騾,先將幾人送回內院再細說也來得及。
又拉來一個立在旁邊傻愣著的婆子耳語了幾句。那婆子慌忙點頭,腳下隨即便起了風聲,轉瞬已經撒腿跑出了大門,一直跑到近巷子口方才傻眼站下:孫姨奶奶叫趕緊去請郎中,也沒說請哪一家的呀?
幾輛碧油騾車緩緩駛進內宅垂花門,垂花門內還有一行人等候著,二姑娘陸清瑩也在其中。
僕婦們低聲說著話,分明是在議論著車隊怎麼回來的這麼晚,難免有那麼一句半句飄進了二姑娘的耳朵。
怎麼,三妹妹她們這一行在路上出了事?
陸清瑩的嘴角登時翹起了幾分——活該啊。當初她還沒來得及多瞧慈濟庵一眼,便被你一言我一語的趕回了家。如今可好,她陸清瑩躲過了一劫,陸清寧卻險些掉下山崖摔死呢!
菩薩有眼!最好將陸清寧摔個半殘才好!是嫡女又怎麼樣,傷殘之軀也不要想過好下半輩子!陸清瑩如此惡毒地想著,卻見一輛碧油車被微風掀開了紗簾。裡面端坐著微笑的不是陸清寧又是哪個?
也就是紗簾掀開的這一霎那,陸清寧將陸清瑩那一臉幸災樂禍和怨恨惡毒全看在了眼裡。心頭不免低嘆。也許這人從生下來那一日起骨子裡便帶了邪惡,想指望三五日七八日便能改頭換面?下輩子再說吧!
從大門口往內宅裡走的路上,孫姨奶奶也弄明白了事情經過,此時正在慶幸著,遣了個婆子去請郎中還真是做對了,可旋即想起老太爺一早兒的吩咐,不禁黯了臉色——四太太和三姑娘全都受了傷。根本不是商量事的好時候,恐怕得將老太爺的囑咐推遲到明日去吧?
“姨奶奶想什麼呢,可是有什麼為難之事?”陸清寧輕聲問道。
孫姨奶奶雖是老太爺的寵妾,到底還是奴僕,是沒有權利坐碧油車代步的。她黯下臉色後。腳步也慢了下來,此時正巧緩緩走在陸清寧車旁。
碧油車本就是在內宅來回行走的代步工具。並不用像出門的馬車那般講究遮擋,夏日裡又怕悶,四周全換成了透氣的細紗,因此陸清寧將她的臉色全看在眼裡,不免低聲發問。
孫姨奶奶猶豫了下,可能覺得跟三姑娘先打個招呼也好,若是三姑娘願意幫忙,總比她親自去向大太太傳達老太爺的命令好得多,便低聲回道:“老太爺清早想起了大姑娘……大姑娘快滿十四歲了呢。”
若先老太太還活著,或是現在的老太太還算著調,這點小事自不用老太爺操心;若大太太沒懷了身孕,這點小事也不用曲曲折折的叫她一個姨太太想方設法來傳遞;若二太太和姑奶奶沒去上香,她沒在這七天裡代管家事,老太爺更不會逮住她來做這個惡人。
可哪有那麼多如果?她早就清楚,老太爺既然在這種年紀又抬了她做姨奶奶,便是要借她這張嘴。她既想得了姨奶奶的實惠又明哲保身,哪有那麼容易?
“唔,”陸清寧皺眉沉吟了一聲,“我知道了。這事兒看似小事,可太太還懷著身孕呢,不如姨奶奶替我跟老太爺回稟一聲,便說……說我會找機會跟太太提一提。”
太太早些日子便提過,也該將大姑娘接回來了,雖是如此,她也不能直截了當告訴老太爺,說我們太太早有此意。
在古代這種大宅子裡頭,骨肉至親相處比職場也容易不到哪兒去,該拿捏便得拿捏一把不是麼。一味的裝孝順裝久了,保不齊最先犧牲的便是裝孝順這個呢!
陸清寧這話雖然說得模稜兩可,並沒說一定能保證大太太能答應,孫姨奶奶卻鬆了口氣。
大老爺前些天抬進來那個青樓女子,至今還禁閉在踏雪苑,這都是三姑娘的手段厲害;至於大太太,那是老太爺口裡最替陸家臉面著想的媳婦了,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