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謝氏並沒敢與陸清寧說的太清楚——方才在東書房裡,陸廷軒便說了,若是不接於氏回來也使得,叫謝氏答應將他的一個相好兒接進家來給個名分,那相好兒的,是個良家女子,去年死了丈夫……
如今女兒已經主動說要給陸廷軒納新人了,謝氏也就不再藏著掖著,索性將他方才的話都斟酌著用詞倒了個底兒掉。
陸清寧皺眉失笑。
這陸廷軒還真有一套!先是逛青樓,納了雪芳,等知道這招兒不妥,便改去光顧小倌兒館,又被老太爺打了一頓,如今就乾脆去勾搭良家女子小寡婦了!
敢問這世上的女子有各種行當各種出身,還有他陸廷軒不曾見識過的沒?
“娘是正室太太,不可能放下身段陪小妾們玩鬧;雪芳姑娘如今就是個擺設,權當不存在,等這小寡婦進了門,全靠宋姨娘和沁玉鉗制她?乾脆再買一個,好事成雙。”陸清寧攛掇謝氏道。
若是過去,她手頭上沒有生意可以打理,她樂不得在家拿著陸廷軒的小妾通房出氣玩兒,也當解悶了;現如今她哪有那般閒工夫,也只好多給陸廷軒準備幾個新人,叫她們互相掐去了。
謝氏又恨又笑。恨的是,都怪她沒給孩子們一個乾乾淨淨的家,要不然,自己這閨女才這麼大,從哪裡學來的這些玩意兒!而笑的是,閨女連這個都懂,過幾年也不用怕到了婆家制不住夫君了……
母女倆又竊竊私語了一陣子,天色已經濃黑了,陸清寧也便起身請辭。出了千疊園,想起之前說過,要去瞧瞧陸清嫵,便帶著水晶緩緩朝著清嫵園走去。
夜風中,有青澀的草味兒,還有不知名的花香;陸清寧仰頭看了看暗藍的星空,心頭嘆息,若是陸家不這麼雜亂無章的該多好?
陸清嫵正在丫頭們服侍下泡手呢,見她進來,慌忙就欲離開銅盆過來說話,陸清寧忙笑著按住她:“大姐姐日日繡花很傷手,還是泡好了再說也不遲,咱們姐妹還要那麼多虛禮作甚。”
陸清嫵卻端了銅盆,告訴丫頭們:“我和三姑娘去繡房說話兒,泡一壺茶送過來,就不用你們伺候了。”
姐妹倆一個用玫瑰花汁子泡手,一個依窗品茶,細聲細語的說起話來,聲音雖然輕細,話語中卻是暗藏無數玄機。
“那個莊頭冷三躉,倒是極其通透,想是大姐姐與石媽媽當初維護得好的緣故?”陸清寧輕笑道。
陸清嫵眉目不驚,只管專心致志的按摩著手指,口中卻道:“不過是個莊頭,除了傳幾句話,還有什麼大用?歸了包堆還是於氏與咱們家二姑娘犯傻,什麼招數都敢想都敢用。”
“三妹妹又是怎麼想到的,冷三躉是咱們的人?”陸清嫵輕笑著抬頭,“是石媽媽跟三妹妹說的吧。”
這話說的聰明,一句“咱們的人”,既是示好,又不藏私。
陸清寧點頭輕聲道:“那莊子可不是太太的陪嫁,而是陸家的產業呢。若於氏在莊子上不老實,或是身體不適,莊子上來送信,總該找二太太大奶奶才是,並不該找到石媽媽頭上不是?”
陸清嫵笑了片刻後,臉色刷的冷淡下來,還帶著些許的仇恨:“我情知自己手段不夠,最大的能耐也不過是收買個莊頭罷了,又膽子小,不敢學人家用下作手段害命,根本奈何不得於氏母女。”
“好在三妹妹回來的及時,正捉住她們蠢蠢欲動的手,恐怕經了這一齣兒後,於氏再想回來更是難上加難,是不是也算天網恢恢,善惡終有報呢。”
話是這麼說,她面上的神色卻多少有些遺憾。還是陸清寧安慰她道:“有的時候,死的利索反而是一種解脫……”
“誰說不是呢。”陸清嫵拿著手巾擦淨手,細細緻致的塗了些花膏在手上,又輕輕揉捏著各個手指。
“不說往後只說眼下,恐怕於氏正在望眼欲穿的等著二姑娘傳東西去呢,等來等去等不到人,卻不知這裡發生了何事,還不知要熬出多少心血呢。”
“我瞪大眼睛等著,等著她熬盡的那一日。”陸清嫵的手指一時用力,聽得見關節間清脆的咔咔聲。
陸清寧笑著點頭:“大姐姐這話說得好,既如此,不如明兒趕緊叫人給冷三躉傳個話,這邊府裡的事兒,一點都不叫於氏知曉才好。”
“若立刻便叫她知道二姑娘事敗,至多是遺憾嘆息幾聲,緊接著還不知要生出是多少新花樣;若她全然不知情,漫長的等待和無盡的期望之後,一個不小心,人就會轟然病倒也說不準……”
細論起來,以前的陸清寧跟於氏並沒有多大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