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春嘆了一口氣:“你現在年紀還小呢。你看,牛郎織女明明是夫妻,孩子都生了,卻不被允許在一起,一年只能見一次。這種故事你聽了不覺得很悽美嗎?”
楊慎靜靜望著墨藍的蒼穹,隔了很久,才低聲道:“他們至少還能相見,我卻永遠也見不到家人了。”
她無話可說。
楊慎翻了個身,用毯子將身體一裹:“我睡了,你莫忘了加點樹枝去火堆裡,別讓它熄滅。”
他才十五歲,卻揹負著血海深仇,真不能想象平日裡他怎麼能神情平靜地度過。
如果是她,想到自己老爹老孃和老妹要被人殺光,估計立即就會瘋掉。
伊春搖了搖頭,心裡對他的憐憫又多了一層。
到了半夜,伊春早已睡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居然覺得頭頂有人在看自己。那種眼神,不是楊慎,是陌生人!
她本能地摸向佩劍,誰知那人出手更快,眨眼就點了她兩個穴道,她頓時僵在那裡動彈不得。
是誰?!伊春狐疑地瞪圓了眼睛,這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圍了一圈白衣人,半點聲音也沒發出來,與平日裡遇到的山賊截然不同。
為首的白衣人點了火把,看看她,再看看楊慎,最後低聲道:“沒錯了,公子想找的人應當就是他。身邊跟著一個侍女,為了掩人耳目穿了粗布衣裳,面容清秀——他一定就是那個舒雋。把他帶走!”
那夥白衣人一聲不響地把楊慎用毯子裹好扛走了,他沒有掙扎沒有叫嚷,估計也是被點了穴道。
“這個侍女怎麼辦?要殺掉滅口嗎?”有人問。
“不,公子交代了不得見血。將她放這裡就是了,一個小小侍女而已。”
說罷眾人飄然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樹林中。
伊春僵直地躺在地上,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書卷?他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為什麼,他們才下山兩三天,就要遇到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事?師父有說過江湖是這麼亂糟糟的嗎?
夜已經很深了,林中風大,吹得伊春遍體生寒,她不由打了個大噴嚏,只覺鼻涕快要流出,偏不能抬手去擦。
後面突然傳來一陣悠閒的腳步聲,然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主子,這裡有人點火露宿。”
腳步聲漸漸靠近,伊春瞪圓了眼睛使勁朝上翻,試圖看清來者何人。
鼻前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和以前在香爐裡聞到的那些香餅香塊都不同的味道,那種香像是要侵入五臟六腑一般,極清極淡,令人心胸頓時一暢。
一幅絳紗落在她眼前,紗後是一張倒過來的臉,臉孔似新雪一樣白,烏溜溜的眼珠,看上去無比純善,十分無辜。
很熟悉的人,正是那天在林子裡見到的那對可惡主僕。
那雙漂亮的眼睛定定看了她一會,眨了眨,眼睛的主人突然開口道:“啊,好髒的小野貓。”
野……貓……是說她?
絳紗忽然消失,緊跟著另一張端秀的臉倒著出現在她眼界裡,是小南瓜。
她低聲道:“這位姑娘,我們也是趕路人,如今迷失在山林裡無處可去,能否容我主僕二人暫借此地一同休憩?”
看起來他們已經不記得她了,說話這麼文縐縐的。
伊春想說個好,她向來大方,不過如今被人點了穴道,口不能言體不能動,她只好一個勁眨眼睛。
小南瓜回頭道:“主子,有點不對勁,這位姑娘像是被人點了穴道。”
披著絳紗的主子坐在火堆旁,抱著胳膊說道:“不管她,咱們休息咱們的。”
喂喂!太冷血了!
小南瓜倒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抱歉,我家主子最不喜歡露宿,所以心情不好,姑娘別見怪。”
你有空說這些廢話不如趕緊解開穴道啊!伊春急得差點把眼皮眨抽筋。
“主子,好奇怪。這裡栓了兩匹馬兩個包袱,可睡著的只有姑娘一人,還被點了穴道,莫不是遭遇劫匪搶人?”
小南瓜一面說,一面從自己的包袱裡取了厚厚的毯子鋪在地上給自家主子睡。
那位主子還是同樣一句話:“不管她。”
所謂世態炎涼就是如此了。伊春被涼風吹得瑟瑟發抖,忍不住又打個噴嚏,鼻涕滿臉。
小南瓜很好心地拿著手絹替她擦鼻涕,柔聲道:“夜深風大,姑娘小心著涼。”
說罷忽然盯著她看了一會,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