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穿著之前衣物,身上卻多了一層薄衾。
腦子裡有些模糊的印象,不真實,總感覺像夢。
她轉過頭,出神地望向那個牆角,空氣裡有透明的東西遊離著,觸及不到,卻可以感受到,是他的氣息,他的殘香,纏在身上,餘溫未冷。
“哥哥考個秀才郎,推車哥,磨車郎,打發哥哥上學堂,哥哥學了三年書,一考考著個秀才郎……金打鎖匙開銀箱,新娘房裡一片光。”耳邊仍然縈繞著他的歌聲,花以憐抱住膝蓋,小小聲地重複著,只是聲音越來越低,低到連自己都聽不清。最後俯下首,用牙齒咬住指尖,抑制著心頭的陣陣顫慄。
他居然還記得……小時候自己一旦害怕,他常會唱這首歌來哄自己的。
為什麼,還會有這樣溫暖的懷抱?
總覺得哪裡被忽視或是遺漏了,花以憐匆匆起身梳妝,彷彿急於見著那個人,一直跑到大殿,可惜沒有他的身影,這才恍然,此刻時候尚早。
她有些悵然若失地回到廚房,替青羽煎藥。
青羽氣色依舊不大好,神容間是掩也掩不住的憔悴,原本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變得奄奄病態。
她一口接一口服下花以憐喂來的藥,想了想,握住那隻手:“這些時日真是難為你了,除了伺候尊使,還要忙著照料我。”
花以憐微笑:“姐姐說的哪裡話,平日姐姐對我一向關懷有加,如今你病了,自然該換我來照顧姐姐了。”
看著她容光煥彩的臉容,青羽幾次欲言又止,喝完藥,狀若無意地問了句:“尊使近來,還好吧……”
回想昨夜光景,花以憐一時也沉默下來,若有所思。
青羽緊張:“怎麼,難道尊使不好嗎?”
花以憐因想心事,未曾察覺她語調裡的擔憂,回神後忙答:“沒有……”
青羽鬆口氣。
花以憐內心百轉千回,半晌,慢慢啟唇問道:“尊使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青羽頗為意外,但很快恢復平靜,視線從她臉上投向窗外,蝴蝶弄影,繁花錦簇,景緻雖動人意,卻抵不過那人唇上的那一抹豔色。
“尊使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青羽像在回憶,如是說著,“與宮主不同,從沒打罵過我們這些下人,平素裡做錯事,也沒對我們施予過殘酷的刑罰,儘管少言寡語,冷著一張臉,但對我們而言,倒算是好事吧?”
花以憐不明意。
青羽解釋說:“尊使若是個風流好色之人,以宮主的性情,只怕我們早已死上千次萬次了。”
花以憐起先愣住,繼而冷笑:“因為他的心中,只有宮主吧,否則又豈會整日守著那些梅花。”
青羽古怪地瞅了她一眼:“據我所知,宮主生性冷傲,絕非愛花之人,又怎麼會喜歡梅花呢?”
花以憐陡然一震,這怎麼可能,那個人曾經親口告訴自己,他之所以喜愛紅梅,全是因為他的妻子!
模糊的念頭閃過,總也抓不著,花以憐撫上額角,頭有些痛,像有無數的線頭擰成死死的結。
青羽自顧自地講:“有件事說出來,或許你不會相信,我以前偷偷看到過……”
那人一直背對著身,蹲在花叢裡,青羽不知他在做什麼,也躲在樹後很久很久,後來,他終於直起身,一頭黑如烏檀的長髮如輕雲流水一般從背後滑開,他的腳下,出現一隻雪白銀狐,一條腿上綁著絹帶,它跑了幾步,回頭又望望那人,依依不捨的意味,才躍入芳草中消失不見。
聽她說完,花以憐渾身莫名其妙地震抖:“可是他……明明,明明殺了好多的人。”
青羽淡淡一嘆:“是啊,殺了很多的人,可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竟然連小動物都不忍心傷害,當時別說是你,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知為何,花以憐臉色越來越白,脖頸被繩子勒住似的,呼吸顯得急促艱難,她彷彿想竭力讓自己穩定下來,手指顫巍巍地摸索上桌面,卻險些碰翻藥碗。
“梅妹妹……”青羽發覺她樣子不太對勁。
花以憐垂落眼簾,平靜的表面下,一對幽黑睫毛卻在掙扎般地顫抖著:“姐姐,那你先好好歇息,等我有空閒再來看你……”
尋了藉口出來,花以憐走在迴廊裡,是急迫的節奏,耳畔不斷迴響著青羽的每句話。
為什麼,他不是冷漠無情,殺人如麻嗎?為什麼青羽還會認為他是個很好的人?
不愛笑,不愛說話,心腸都似硬的,可是居然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