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列迎親隊伍。
路人紛紛退到兩旁,花以憐也被封衣遙拉著站在房簷下,身著喜服的年輕新郎昂首挺胸地騎在一匹紅花彩飾的高頭大馬上,神清氣爽,威風十足,在沸沸揚揚的街頭上顯得格外醒目,他不時回首,往背後八人抬的一頂大紅花轎望去,眼神柔和得似要滴下水來,蘊藏著說不出的喜悅幸福。
待迎親的隊伍從眼前徐徐駛過,花以憐正準備離開,卻發現封衣遙仍呆呆地佇立原地,出了神地望向隊伍行進的方向,那時天光迎照著他的臉,看不清神色是怎樣的。
“小憐。”他的聲音浮蕩在空氣中,透著一種細膩的琉璃質感,好聽得不行,“方才的時候,你喚我什麼?”
他突如其來的一語,倒把花以憐聽得犯怔,待尋思過來,不由得紅了臉,聲音細細的,宛如春日裡忸怩的黃鶯,嬌喚出兩個字:“夫君……”
封衣遙猛地一顫,陡然轉身,將她攬入懷裡,心跳得那麼厲害,幾乎要躍出胸膛。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身子遏制不住地震抖,彷彿在頂端搖搖欲墜的玉器,即將從高處掉落。
“小憐,等到將來……我也一定會像這樣,用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地迎你為妻!”
他抱緊了她,語氣堅定,黑邃的瞳孔盡處,更閃爍著比天高海深的濃情愛意!
花以憐呆若木雞,沒有料到他剛剛的出神,原來是懷著這樣的心思,眼眶頓時被一股酸楚衝擊,紅得發脹,同時又混雜著無可言喻的歡喜與甜蜜……展開雙臂,也環住他的腰。
封衣遙過去半晌才將她鬆開,捧起那張嬌美的臉龐,想象著她紅妝粉黛,鳳冠霞帔的樣子,彷彿世間一切的風華美景歸盡於此,那般的清豔無雙,他痴痴地看著,不由得想入了迷:“到時候我的小憐,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花以憐垂下眼簾,赧然哂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封衣遙神經一緊,內心的那份期盼變得更重了。或許她不知道吧,能娶她為妻,是他今生最大的夙願。
那一天,會等到的吧?
街巷兩旁,小販們吆喝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冬日裡,噴香的小吃冒著白霧熱氣,顯得格外誘人。
“賣紅薯嘍!又香又甜的紅薯嘍!”賣小吃的唱著歌似的高一聲低一聲的叫嚷著。
花以憐拉著他的手停下來。
封衣遙順勢一望,明悟過來,笑道:“想吃嗎?”
花以憐盯向攤子,眼眸裡宛如蒙著一層霧氣的迷渺,流露出淡淡懷念的情緒:“我想起那年的冬天……天還下著雪,你懷裡揣了兩塊紅薯,特地跑到家裡拿給我吃……”
那時家裡很窮,他穿著破布斗篷,不顧風雪地趕來,兩個小人依偎在床邊,邊吃邊笑,縱使日子簡單清苦,卻別有一番甜蜜。
憶起往事,封衣遙心下悵然,隨即二話不說,上前朝小販道:“我要兩……”
“不。”花以憐連忙打斷,開口道,“一個就好。”
封衣遙略微疑惑,但見她唇邊泛開著淺淺笑弧,也不禁展顏,語調中透出寵溺的味道:“嗯,那就一個好了。”
付完錢,封衣遙剛把紅薯捧在手裡,就被花以憐奪了過去,忙出言叮囑:“小心燙著。”
花以憐卻頑皮一笑,將熱騰騰地紅薯掰成兩半,伸手遞給他:“我們一起吃。”
封衣遙怔仲,腦海裡驀然浮現出當年那個小女孩,也是費力地用小手掰開紅薯,把另一半遞給他,說著:我們一起吃。
路人的眼神都有些詫異,看到他們相對站立,手裡捧著薯肉,時不時抬首相笑,吃得那般香甜,好似平生從未吃過一樣。
花以憐一時吃得急,被燙得連吐小舌頭,模樣可愛得宛若孩童,簡直讓封衣遙樂不可支。
“瞧瞧你吃的。”平日裡的她,極少有如此俏皮的樣子,看得封衣遙又喜又愛,輕輕用袖子替她拭掉嘴角殘渣,動作溫柔得能把人溺斃。
花以憐抬起頭,那刻,他們都從彼此眼中讀到一種熟悉——好似,回到了曾經。
從馬集買下一匹健馬,沿途放轡疾馳,臨近黃昏時,終於抵達他們自小長大的地方。
曾經平靜美麗的村莊,已經化為一片廢墟殘垣,時隔今日,依然人煙荒蕪,不見半點有人居住的跡象。
落日殘霞,老樹寒鴉,腳踩上地面腐朽的孤枝,發出咯吱脆響,枝頭的烏鴉受到驚動,遠遠地向東飛去了。
“娘……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