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便是一位將軍,坐姿端正筆挺,眉頭緊皺,根本無心宴會,這位就是京城派遣來南方平叛的京城將軍程豐。程豐雖然頂著國姓,不過血脈稀薄。
這位將軍下手邊也是三位將軍,但他們豪飲鯨吞,與其形成鮮明對比。這三人是南方當地的地方軍官。
末位則是一名略微削瘦的中年人,這是南王府的私兵總管姜然。
右邊相對來說人就比較多了,第一人是一書生,名為孟玉振,人稱鬼謀。臉色略為蒼白,大約是飲了酒水的緣故,臉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孟玉振的席位離得程崇極近,一看就是程崇的心腹嫡系。
下一位則是看似一身正氣的青年,這是錦城城主莊嶽。
最後就是五位形態各異,姿態略顯拘束的人了。他們有的是鄉紳,有的是財主,坐在這桌席位上只是勉強夠資格。
“孫先生未至?”程崇把席間百態盡收眼底,指尖玩耍的酒杯倏然停頓,音調平緩聽不出喜怒。
孟玉振輕咳了一聲,回應道,“孫先生是鴻儒,心憂國勢,聽聞京城被圍困,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因此缺席。”
兩人口中的孫先生全名孫智周,是孫家當代家主。
孫家是文臣之首,幾乎代代出治國能才,孫智周雖然沒有入朝為官,但他的子孫中入朝為官的就有七人,其中兩人身居高位,其子孫聞即是當朝丞相。雖然孫家主宅位於江南,但十幾名重要子弟都在京城,京城若破對孫先生來說即是家國皆亡。
“孫先生大義深明,我等不如。”程崇面上泛起悲憤之色,“鎮北關失守致京城被困,實是天下百姓無妄之災。”
程豐聽了銀牙幾乎咬碎,眼中怒火熊熊燃燒。
鬼謀孟玉振緊跟著應承道,“鎮北關精兵十萬不敵關外蠻人,庸人誤國啊。”
錦城城主莊嶽也跟著說,“梁將天險可守卻未將敵拒之關外,京城被困無他人之罪。”
緊接著就是一片應和,一句接著一句把錯誤,無能的帽子往邊關上扣,反正那些人都遠在天邊,無人能反駁。
卻不料,正是席中義憤填膺之時,廳外傳來一陣混亂之聲,然後一聲高亢激憤的怒斥隨著一行人踏入南王府響起,“卑鄙小人,斷我軍糧餉物資,致使將士殺敵無力,守關無人。鎮北關破,你等皆是亡國奸賊,所做之事,與通敵叛國無差。”
程崇臉色微變,程豐拍桌而起,其他人也是一副驚疑不定得看向來人。
負責王府安全守衛的姜然最為惱怒,大喝一聲,“什麼人!”
“我為鎮北關守將定遠將軍,代邊關無辜冤死的梁將軍和萬千冤魂質問你等,心中可有愧!”
定遠將軍名為陸維生,是鎮北大將軍麾下的五位大將軍之一,盔甲未卸,帶著一隊親兵而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名年逾五十的老者。
“定遠將軍請稍安勿躁,這其中定是有誤會,孫先生也在?病體可安好?”程崇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邊關將士無食無衣,你等酒肉連席,如何心安啊!”陸維生上前就把離他最近的矮桌給扔掉了,坐在末席的鄉紳受到驚嚇,連滾帶爬得往後退去。
“邊關將士面黃肌瘦,你等富態橫生,怎能心安啊!”一邊含恨大罵,陸維生上前一步,久經沙場的血腥鋒銳之氣撲面而上,嚇得那鄉紳屎尿橫流,滿身騷氣。
“夠了,守關不利,你還有理了!”說話的是程豐,他是皇帝一系在軍中地位權勢最高的,這次南下也是皇帝想要讓他刷刷功勳,將來和梁家打對臺的,和梁氏一系最為不和,剛剛程崇等人把京城被困一事的罪名,全部推諉到鎮北關所屬身上的話,他都聽了進去,並且深以為然。
“守關不利?若不是錦城帶頭上書剋扣邊關軍餉,鎮北關怎麼會破!鎮北軍死傷慘重,將軍更是隻剩下我一個,我也是不惜這條賤命,哪怕是死,也要為邊關冤魂討個說法!”
程崇看得面色越發難看,不再上前,言語裡帶著溫怒,“來人,帶左公去偏廳打理一下。”然後扯出了一個笑臉看向定遠將軍,孫先生,“陸將軍節哀順變,人死不得復生,至於剋扣邊關軍餉,絕無此事,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當下最重要的是京城被困,剛剛我等正在商量對策,不如孫先生與定遠將軍坐下來,大家共議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