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在玉枕上,頭便微微的仰著。垂了眼睛看來,只覺得她聲音裡略帶惶恐,竟在微微發顫,著實可憐,情不自禁將她攬入懷中,說道:“別怕,朕都佈置好了,她們自顧不暇,料來不能分神跟你過不去。再說現下又有徐妃在,她應承過朕,舍了性命也要護你的周全。”
子默的髮絲在他的面龐上微微縮瑟著抖動,只覺得她鬢髮間幽香馥郁,楚楚可憐。伸手輕輕的拍撫著那單薄的香肩和背部,卻不想她在自己懷裡輕輕嘆了口氣,說:“子默不是害怕那些。”
皇帝不由唔了一聲,問:“那你是怕什麼?”
花枝亂顫(6)
子默一垂目,眼中已有溫熱的水珠一時忍不住溢了出來。她其實很想說,自己深怕有朝一日紅顏老去君恩斷,亦或者,紅顏未老情已絕。
但,腦中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抑下了這樣的說法。她不想叫他將自己看成一個早早帶上了幽怨的女子,罷了……將來的事,不單自己,誰人都不能與天相抗爭啊!
這樣一念之下,她的聲音更加低下去,幾乎微不可聞:“我不知道。”應天成聽她語氣淒涼無助,自己從來未曾見過她這樣子,心中不由的大起愛憐,脫口便說:“有朕在呢,你什麼都不必怕。”
這面說著,手上不由收緊了手臂,在她耳畔說:“朕是你的夫君,你不必擔心什麼,好好安生過著就是了。你要什麼,不需你言明,朕只要能給與的,都會替你安排了來。”
子默這才偷偷擦拭了一把眼中的淚水,破涕為笑道:“您可是天下人之君,漫不成萬民有何擔憂,都叫您來想辦法麼?再說了,宮中這麼多如花美人,您哪裡一一都疼得過來?”
應天成這才哈哈大笑起來,他在雪白晶瑩的冰玉簟子上翻了身,舒展了一下四肢,而後才道:“朕只能說好在天下間只有一個殷子默,否則朕這皇帝真是當不下去。至於後宮中的其他嬪妃,默默,朕得告訴你,她們與你自然是無法相提並論的。你是唯一的,也是最為特別的。”
深吸了一口氣,他將子默的臉龐捧在了手心裡。水瑩瑩的眸子讓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渴望,少頃才轉開了眼睛,接著說道:“朕因為喜歡你,這才想要對你特別的好。但是子默,朕也希望你能站在朕的角度來考慮事情,譬如這宮中的其他嬪妃,朕興許並不見得喜歡,但這是皇家的臉面儀制,所以朕不得荒廢六宮。”
子默在他的手心裡一動不動的眨了眨眼睛,而後問道:“那陛下可知道,這宮中有多少美人是真心喜歡您的?譬如徐妃姐姐,她便是愛煞了您。”
賭書消得潑茶香(1)
應天成這面輕輕放下了她的臉龐,只用一隻手輕輕的愛撫著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半響才戲謔道:“難道你吃醋?哈哈哈……朕也是無奈啊,你又不能快些長大,白白的叫朕要多養你幾年。倒是殷從嘉得了便宜,把個女兒丟給了朕,自己一門心思做起國丈爺來了。”
子默聽他提及父親,不由的凝了心神。正要聽他繼續說下去呢,卻忽然話風一轉,又回到了她的問題上。
“徐靜雯進宮那麼多年,朕要是有心的話,早就納了她做嬪妃了。那年選秀的時候,朕也就是看在他父親當初剿平寧王立下了戰功,這才封了個六品才人的位置安撫徐家。至於後來,她因為觸犯了宮規,便自求廢位成為宮人,朕亦是不曾待薄她,給了三品女官的份位。朕這樣解釋,你是否能夠明白了?”
子默側臉望著他,緩緩的點了點頭,安靜的回味著方才的那些話。殿外雨聲漸大,簷下一盞宮燈撐不住那飄搖的雨絲,忽然就掉了下去,成為一抹朦朧的暈彩,彷彿月下捲起風荷的輕盈,帶著清涼芬芳的水汽,剎那間浸潤無聲。
此時夜色已經深了,沒了宮燈照著的窗欞一片黑暗。雨絲不曾停歇,倒是月色悄然分明瞭起來。微微算了一下,原來今兒個已經是七月底,難怪這月色如此皎潔明亮。
簷下有值夜的宮人匆匆走來拾起宮燈,欲要重新掛了上去。子默飛快的看了看皇帝的臉色,這面已經高聲喚了出來:“不點燈了,你們下去歇息著吧!”
應天成與她心有靈犀的笑了笑,到底是冰玉簟子寒氣重,他著了一身長衫,這會也覺得有些涼意出來。一手掀了子默身上的錦被,便抱著美人纖腰鑽了進來。
兩人並排躺著,也不說話,只是這樣安靜的對視著。
殿外夜深露重,月色越發分明,清華如水,沐人衣冠如雪。窗欞上碧色紗的暗紋在月色裡投向殿中的大床,一時竹影斑駁,恍如身在世外一般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