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因瞧季寥神色,瞭然其意,微微一笑道:“本寺功法略得了婆娑三聖之一地藏菩薩‘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法意的皮毛,故而收斂氣息時,向來是少有人能察覺的,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道友見諒。”
季寥當然知道地藏菩薩,這位和佛陀、觀自在並稱為婆娑三聖,乃是佛門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佛經中有言,向使佛陀入滅,彌勒未出之時,當以地藏菩薩為首,其雖未成佛,實則有遠在諸佛之上的地位和法力。
不過這只是佛經記載,世間真有地藏菩薩與否,那自是無人得知的事。
當然,季寥也不會刻意去跟本因討論世間是否真有地藏菩薩,他說道:“大師佛法深湛,我只有欽羨,絕無半分不敬之意。”
他說話時風度翩然,好似貴胄公子,本因見了更是欣喜。
要知道本師院向來都是跟鬼物、妖魔打交道,避居西方山界邊陲,自是不見季寥這般風神秀徹的人物。
本因說道:“道友風采過人,貧僧見你,亦是心下喜歡,若是無事,可否跟我至小寺敘會話。”
他再次發出邀請,比前次更加誠懇。
季寥心下略作沉吟,他一生修行,跟佛門有脫不開的緣法,因此這和尚釋放善意,他倒也沒那麼想拒絕,他接著問道:“大師邀請,我自是欣喜不盡,不過在此之前,尚有一問,不知大師是否出自本師院?”
本因含笑道:“原來道友也聽說過本寺。”
雖說出家人淡泊名利,但為高人所知,當面說出來,本因仍是心下歡喜。
季寥微笑回道:“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我便隨大師去瞻仰一番本師院,沾沾佛門聖地的福氣。”
本因見季寥沒有拒絕,欣然領著他進入本師院。
寺廟廣大,建築倒不多,無非是佛塔、碑林、大殿和禪房,僧眾約莫百餘人,修行功法卻是各自不同,又隱含同根同源的玄妙。
佛門之中,其他寺廟向來是等級森嚴,但本師院卻十分平等,無論修為高低,皆不重視禮數。
季寥一路觀察,最終跟本因進入一處掩藏在幽深花木裡的禪房中。
本因點了一炷香,立時讓人心曠神怡。
房間內擺設簡樸,唯有東面的牆壁掛著一幅魅影幽河的水墨畫,玄意躍然紙面。
落款的鈐印是李仙芝三字。
李仙芝便是山界的畫聖,他遺留世間的畫作極少,季寥沒想到自己短短時間又能見到一幅。
這水墨畫足以體現畫聖的畫功,已然登峰造極,饒是以季寥的見識,亦找不出任何一處缺憾來。
本因見季寥注意那幅畫,便笑道:“這畫是畫聖壯年時的手筆,雖及不上他撕裂虛空,得入淨土前所遺留的畫作,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了。”
季寥不由問道:“大師對淨土也很瞭解麼?”
本因向季寥說道:“道友尚未回答我此前的疑問,你如貧僧猜測那般,已經進入過淨土?”
季寥毫無隱瞞道:“確然進去過。”
本因合十道:“多謝道友告知,貧僧其實對道友進入的淨土絕無覬覦之意,因為淨土本身便是仙佛菩薩開闢的虛空道場,若無緣法,根本沒法進入其中。事實上,道友現在身處的本寺,亦能算半個淨土。”
季寥確實能感覺到本師院的與眾不同之處,這裡禪意盎然,勝過其他寺廟許多,但他沒想到本師院竟然也能算半個淨土。
他道:“還請大師繼續為我解惑。”
本因笑道:“實際上如本寺這般能算半個淨土的還有多處,如距本寺十萬九千里外的五莊觀,以及天南雲夢的洞庭龍宮,或西荒妖族的聖地懸空山,更或者極西之地的天神廟等等,皆能算半個淨土。
而我們這所謂的半個淨土,跟真實淨土比起來,最大的差距便是我們的淨土是無主之物。乃是根據某道遺留的大道法禁,一代代人披荊斬棘,不斷開闢出來的。
至於淨土對我等最大的幫助,卻不在修行上,而是抵抗將來要面對的五衰劫。須知我等修行者,無論是人、妖、魔還是別的事物,當壽元抵達千年後,便會遇上衰劫,有些天生異種,面臨的衰劫之力,倒是比我們這些人要輕上許多,但衰劫發作,一次比一次猛烈,迄今為止,無論是山界和海界,絕無一人,能度過第五次衰劫。其實衰劫到底是不是隻有五次,自古以來實是無人得知的。不過世間生靈,最多也只能撐到第五次,所以我們乾脆將之稱為五衰劫,實則內心也期望第五次之後,便無衰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