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陳述他幾次偷偷給霍羽傳紙條,幾次伺機要把霍羽放走的過程。他說他一家老小都在赤京之中,他若不幫霍家辦事,很有可能會給家人引來殺身之禍。他說著說著,就嚎哭了起來,與他一起跪著的幾個獄卒也都低頭沉默。
他們本來就是朝廷派來戍邊計程車兵,家鄉多在中土,親人不在身邊。
小陸子跟我說過,做奴才的,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身不由己,他們的生命在上位者看來,輕賤如螻蟻。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縱使錯,也錯在命運,錯在地位,錯在逼他們的人。
“你們以為,替霍勇辦事,就真的是在幫你們自己和家人嗎?”我嘆了口氣,讓他們都起來,“霍勇等人在赤京中排斥異己,殘害忠良。小小的幾句逆耳忠言,便會招來滅門的慘禍。上到主人,下到廚娘丫環,無一能夠倖免。他豈是會手下留情之人?這次霍勇出兵,全天下都知道他師出無名。王爺他們只有勝了,才能還天下一個太平,還世道一片朗朗晴空。否則,死亡和殺戮就不會停止,所有的老百姓都將活在恐懼之中。道義是在王爺這邊的,你們明白嗎?”
“小的們,明白。”
王盈看了獄卒一眼,對我說,“畫堂,那這個人……”
“王將軍,這次就算了吧。每個人都有重新改過的機會。我此舉,只是想讓你們知道,大家只有一條心,共同戰勝奸佞,才能真正保家衛國。助紂為虐的後果,不僅是引火燒身,也是害人害己。各位都是忠義之士,好好想清楚吧。”
我拂袖往自己的房間行去,走到長廊之下,看到李銳坐在廊凳上,託著下巴看天。
我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他也不看我,徑自說,“娘,如果一直一直在心裡想著爹,一直一直夢到爹,爹是不是就會出現了?我們好像已經分開好久好久了。”
“銳兒。”我把他抱入懷中,靠在他的小腦袋上,“等到戰事結束,我們一家就能團圓了。”
“想想每天都哭。我也想哭,但是爹說李家的男人要像個真正的男子漢。所以我不會哭的。今天我去街上看到好多受傷的人,爹會好好的,對吧?”
“恩,爹的身手很好,不會有事的。”
李銳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我抬頭仰望著藍天。白雲遊走,向著那個寄託著我們太多思念的地方。那個人,是不是也在跟我們望著同樣的一片天空?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那平靜的日子裡去,耳邊不再有那些飽含生離死別的哀嚎?
兩天以後,小陸子匆匆來見我,一進屋子,就“咚”地一聲跪在地上。
我正在教銳兒寫字,銳兒見此情景很乖地跳下椅子,自己出去了。
“怎麼了?”我把筆放在筆架上,強自鎮定地問。
小陸子匍匐在地上,“公主,謝大人不好了!陣前交換的時候,霍羽忽然掙脫繩索,用矛刺穿了謝大人的胸口!王爺不讓報到呼圖城來,是明之偷偷來報信的。據說,就要……就要……”
我的心被狠狠絞了一下,耳邊嗡嗡的,大腦一片空白。謝明嵐……怎麼會?我好像忽然被人按進水裡,無法呼吸。下意識地提起裙襬,飛也似地奔出門外,腿腳好像都軟綿綿的,也辨不清方向。我隨意抓住一個士兵,嘶吼著,“馬,最近的馬在哪裡!”
那士兵愣愣地指著一個方向。
我這一生都沒有用這麼快的速度騎過馬,我用鞭子狠狠地抽著馬背,彷彿那樣能讓我即將炸裂的內心,釋放出一些壓力來。不斷有傷兵從炎涼城運到呼圖城和鄰近的幾個城池去,也有正在辦著喪事運送棺木的行仗。我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狂奔,不敢看那些棺木一眼。
我衝進炎涼城,直奔隴西王府。王府裡的人看見我,全都驚愣住。我猩紅著眼,用平生最大的力氣喊道,“謝明嵐在哪裡!”
無人回答我。
我一個屋子一個屋子地亂闖,沒日沒夜的狂奔已經讓我精疲力盡。但我只能機械地重複著這些動作,好讓內心的恐懼能夠稍稍平復。最後,小東趕來,阻止了我,“王妃,請這邊走。”
我踩著地上的影子,跟著他走進一間滿是藥味的屋子。
幾個大夫模樣的人在圍在床榻邊,搖頭嘆氣。我踉蹌地走過去,兇狠地推開他們,直愣愣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他的臉白得近乎透明,我好像只要用力呼吸,他就會像煙一樣散去。我們有許多年沒有見,他仍然是我少女時絢爛的樣子,從未改變。
“……小白龍……!”我撲到床邊,胡亂地抓著他的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