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她沒有辦法,但是,宮門之內,衛尉是管不著的。
——宮殿掖門戶是光祿勳的職責,皇帝不在長樂宮,長樂宮只有侍郎與郎中,人數並不多,掌門戶不過是名義上的職守,主要還是皇太后出行時充作儀仗,因此,長樂宮的宿衛主要還是由中人在做。
本來,昭帝崩,掖庭的貴人、宮人都去守陵,宦者中除了天子近從去帝陵寢廟侍使,其他人卻是仍然要在宮禁之中繼續原來的職守的,但是,劉賀這十來天的舉動卻讓少府不得不將很多人調到長樂宮——長樂宮能整理得這麼快,人手增加了至少一倍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兮君也就只安排了這一件帶,其它的都還沒來得及交代,霍山就到了。
“大父有命?”不等霍山行禮,兮君就直接問了。
霍山很是意外,卻還是向她行了禮才回答:“大將軍問陛下,縣官可曾無禮?”
兮君一怔——霍光如此匆匆地派人來,竟是擔心她之前受了委屈……
“……陛下?”皇太后面前,霍山不便隨意抬頭,但是,兮君沉默得有些久了,他不禁也變了神色。
兮君回神,搖了搖頭:“縣官朝見都是在長秋門行禮即還。”
——劉賀與她根本就沒有見過幾次,又怎麼可能無禮呢?
霍山稍稍鬆了一口氣,剛想再開口,就聽兮君道:“我有書給大人,請表兄代我轉致。”話音方落,就有長御將一隻素囊放到他的膝前,封泥上是“頎君”二字——這是兮君的私印。
霍山將書囊收起,行禮請退後又說了一句:“陛下且安心。”
兮君一怔,直到霍山退出東廂,殿內明暗陡變,她才回過神來,隨即便苦笑起來:“安心?”
她的聲音不高,但是已足夠殿上的侍御都聽見了,於是,或站立或跽坐的眾人都立刻低頭屏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此時隨侍的人都算是兮君親信倚重的,自然知道這段時間後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實上,宮中所有知道情況的人都是提心吊膽的,即使現在,這些跟著皇太后離開的人與那些之前已經透過各種手段想方設法調出未央宮的人都還在擔心,自己究竟會不會被滅口。
倚華同樣擔心,但是,這種擔心並不能宣之於口,因此,她與殿內其他人一樣,只能沉默地等待。
苦笑之後,兮君也沉默了下來,殿上的氣氛更顯凝重,半晌,她才抬眼看了一圈殿上諸人,隨後輕撫玉幾,一字一句,低聲但輕晰地對眾人說:“朕不安心,爾等亦然。故,勢在必行。”
此次移宮,兮君鄭重地送走了保傅,因此,此刻,離她最近的就是倚華等親信長御,眾人幾乎是提著心聽太后說完最後一個字,隨即便同時鬆了一口氣。
——都是在宮禁之中侍使多年的人,誰都知道,這繁華宮禁之中,最危險的不是犯錯,而是猶豫!
——猶豫只會錯過機會,然後便是萬劫不復。
——對他們這些奴婢中人來說,貴人們的猶豫更加可怕。
——因為那些貴人猶豫一瞬,他們這些人可能就多死一些。
——此時此刻,無論皇帝如何,只要皇太后有決定,就代表要有結果了。
倚華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一些,因此,稍稍鬆了一口氣之後,她又有了新的擔心——皇太后決定了,霍光呢?
——沒有霍光,皇太后又能做什麼呢?
這個擔心直到皇太后就寢時,倚華趁著單獨侍使的機會才低聲問了兮君:“陛下,大將軍可知陛下之意?”
兮君輕笑:“大父嗎?此時必知。”
倚華立刻會意,自然是大驚:“陛下……”
兮君看向這位一直隨侍的長御,神色有些淒涼,卻一直在笑:“大父要的只是名正言順……大義所在……”
——的確,霍光只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倚華明白兮君的意思,自然也就明白,這位皇太后想起了什麼。
——六年前,霍光同樣是名正言順,大義在握!
倚華稽首在地,不敢抬頭,好半晌,她才聽到兮君輕聲道:“長御,有大父,我總是安心的……”
倚華訝然抬頭,就見兮君倚著玉幾,幾縷長髮正好將她的臉隱在陰影中,讓她完全看不出這位皇太后的神色,但是,她莫名地覺得,兮君說的是實話,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她就更覺得心酸。
——這位皇太后才十五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