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武皇帝鍾愛長子,太子宮從師傅到家吏、舍人、賓客,從良娣到宮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人數上都沒有什麼限制。
——設博望苑,任由太子招攬賓客。
——聽蘇文、常融說皇太子藉著覲見皇后的機會,與宮人戲,孝武皇帝毫不在意,轉頭又將太子宮的宮人增加到二百人。
——更不必說,如王姬那樣,由太子舍人從各地選來的良人。
——說白了,就是怕委屈這個長子。
……
那麼龐大的太子宮,在太子兵敗後,幾乎無一倖免。
——屬吏下獄,賓客坐誅。
——這些都是應有之義,毋庸多言。
——可是,女眷呢?
——從良娣到家人子,沒有一個活下來!
——那才是真正的無一倖免……連收葬者都沒有!
——哪怕是當年周勃等人誅殺諸呂,又何曾到這種程度?
——皇孫的適側皆號家人子,全部坐誅尚算有理,可是,太子的女人呢?
——衛太子無妃,太子宮的女眷最多隻是良娣。
——那些女子連妻都算不上。
——想坐誅?
——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身份!
——頂天了,也就是收孥!
——可是,徵和二年,太子宮的女子……卻全部遇害。
——重要的是,她們是坐誅嗎?
張賀按著劉病已的肩,一字一句地言道:“太子宮人從未下獄。”
——為什麼沒有收葬者?
——那些家人子的確有不少身份低微,連姓氏家人都不清不楚,但是,也不是沒有良家子出身的女子。
——哪怕太子敗了,那些女子的家人呢?
——不是那些家人因為惶恐不安而坐視親人死後無葬……而是真的難以收葬……
——誰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哪裡死的,更沒有知道那些女子是在何時,以何種方式死去的……
——只是,當太子與皇孫的死訊傳出時,當人們以為塵埃落定時,才有人隨口說了,那些女子‘皆坐誅“……
——然而……沒有人能找到他們的下落……
——沒有絲毫的記錄……
劉病已幾乎是惶然地看著張賀。
——從未下獄……
——他是在掖庭待過的,他太清楚這句話的意思了!
——對於宮中的人來說,最不可怕的就是下獄。
——哪怕是被用刑,也終究是有章可循的。
——說白了,就是,總是有一線生機的。
——最可怕的是什麼?
——是貴人直接處置!
——也不說理由,也不說律令,直接處置……
——那才是想求饒都無處去、無話說啊!
“……為何……”劉病已有些明白了,卻又敢相信……
張賀失笑,唇角揚起,然而,他還沒有笑出聲,便再次咳了起來。
“大人!”劉病已握著張賀的手,立刻將那些猜測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時侯,那些糾結的往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往事就往事!
——死人掙不過活人,但是,已經過去的事無論如何也抵不過眼前的人!
不管別人如何,現在,劉病已只擔心張賀!
張賀對自己的身體卻沒有那麼看重。
咳了一會兒,張賀勉強壓住咳嗽的感覺,強忍著不適對劉病已道:“為什麼?”
“大人……”劉病已想勸張賀不要說了。
張賀如何能不說?
——現在不說,什麼時候說?
——又還有誰會說?
——霍光?
——那位大司馬大將軍的眼裡何曾有過旁人?
——霍光恐怕根本不曾關心過那些人、那些事!
——對於霍光來說,能記住的只有一件事!
——太子死了!
——太子宮的其它人?
——呵……
——既然太子都死了,那些人為什麼不死?!
張賀無比確定,如果劉病已不是太子唯一僅存的血裔,霍光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待他。
——霍光對劉病已幾乎是完全沒有原則地包容了。
——無論霍光的心思究竟如何,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