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平和,霍光安靜地聽著,劉弗陵也扶著掛了罽毯的牆壁,緩緩地坐了下來。
雖然是溫室殿,但是,地上除了一層筵與一層席之外,也沒有其它東西了,見劉弗陵就這樣席地而坐,一干侍奉的宦者卻是嚇了一跳,連抬了鋪了重茵的獨榻,又擺上加了綈錦的玉幾,才扶著劉弗陵坐了。
這麼一通折騰,杜延年的話也說完了,霍光點了點頭,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冷眼瞧著一干宦者服侍皇帝,於是,宦者們回過神,卻發現大司馬大將軍一臉的陰鬱,頓時就是一陣寒顫。
——莫非自己做錯了……什麼……
不管別人如何,劉弗陵卻沒有理會霍光明顯的不悅,坐定之後,他扶著玉幾,見霍光不言語,便又問了一聲:“大將軍……可否答朕所問?”
霍光看了看內臥中的諸人,諸人頓時一個激靈,立刻有知機的悄然退下,其他人見了,就是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自然是立刻就跟著退了下去。
這一番動靜,劉弗陵看在眼中,心中又如何能平靜,只是強自壓著,一聲不吭。
——其它都不重要……
——現在……他只要知道一件事了……
霍光也沒有隱瞞,甚至沒有理會杜延年詢問的目光,便直接問了劉弗陵:“陛下所問,臣實不明……陛下有疑……又何妨直言?”
——這位天子啊……
——何曾有過坦蕩的時候?
其實,霍光也是偏激了。
——他本就對劉弗陵不喜,十三年的君臣相處,又多有磨擦,如今對劉弗陵只餘厭惡,哪裡還有半點好感?
——即使曾經對劉弗陵也有過一些欣賞,如今,也是半點都不在霍光的心上了。
霍光的話讓劉弗陵一陣心悶。
——直言?!
——他還要如何直言?
劉弗陵抬手指向霍光,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霍光卻沒有理會劉弗陵明顯的激憤之舉,反而低著頭,一派恭敬姿態,看得杜延年目瞪口呆。
看著這一幕,杜延年的心裡竟興起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想法。
——大將軍對今上也並非毫不在意……
——若是真的毫不在意了,大將軍何必對當今天子避而不見?
……
——只怕大將軍多見幾次皇帝,這位皇帝……就真的是……命不久矣……
……
杜延年在那裡胡思亂想,劉弗陵心裡卻是更加不平。
——霍光的恭敬就是一根刺,直直地紮在他的心上,不要說拔出來,連碰都碰不得!
——霍光越是恭敬,越是說明他是多麼地無能……
因此,最後,還是劉弗陵開了口。
——直言?
——那他就直言。
劉弗陵直截了當地霍光:“大將軍為何人遣中宮侍醫?”
劉弗陵在“何人”兩個字上咬得極重。
霍光微微挑眉,卻沒有立刻回答,彷彿在斟酌。
杜延年卻是連忙低下頭,有些後悔不該留在這兒了。
“何人?!”劉弗陵的臉上泛著明顯不正常的紅色,讓杜延年隱隱心驚。
——典方藥以來,他對醫藥之前也算略有涉獵了,多少能看出一點門道來。
杜延年悄悄挪了一下身子,不著痕跡地扯了扯霍光的衣裾,提醒霍光慎言。
——這位天子的心緒……明顯已經繃到極限了……
儘管杜延年不明白,劉弗陵為什麼如此在意這個問題,但是,這一點,他卻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霍光的確在猶豫,也不是沒有察覺杜延年的提醒,更不是沒有看出劉弗陵的狀況,但是,思忖了良久,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劉弗陵,還是說了實情:“皇曾孫得子,臣遣義姬往而視之。”
霍光的話剛一出口,杜延年便抽了一口冷氣,隨即也顧不得其它,立刻退步而出,招手就讓宦者將所有待命的太醫都召來。
——劉弗陵絕對受不住霍光的話的!
內臥之中,君臣二人卻沒有一個在意杜延年的離去,空蕩蕩的天子正寢頓時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相視無語。
霍光也不明白劉弗陵為什麼對這件事如此在意,但是,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可隱瞞的。
也許是想解釋一下,霍光又補充了一句:“先帝時,義姬即侍中宮。”
——聽著,彷彿是因為義微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