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以為如何?”
送走劉病已,霍雲從前院北堂時,忽然出聲問道。
他的身邊只有家老跟著,自然也不會是問別人,因此,那個老者想了想,才回答了這個十分含糊的問題:“皇曾孫?甚好……”
“……僅此而已?”霍雲有些驚訝,回頭看向自己的家老。
老者低笑:“臣不知還能如何說?哦……其肖似衛太子!”
霍雲莞爾,隨後沉默了片刻方道:“我以為其甚似大人。”
老者一怔,隨即搖頭,十分確定地道:“不似!”
“哦?”霍雲微微皺眉,有些不滿自己的看法被否決,也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說。
老者輕笑:“霍將軍行事皆仿大將軍,又隨侍先帝、大將軍多年,神態、舉止難免相似……卻終不是……”
霍雲覺得家老的話不順耳,卻又無從駁起,只能聽著。
家老淡淡地言道:“大將軍是千古難尋的利劍,鋒刃不必出鞘亦足以震懾四方……”
霍雲無言以對,半晌才道:“衛太子亦不似大將軍?”
家老十分奇怪自家主君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過,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自然!”
——十分理所當然的語氣。
“不過……”家老回憶了一下,卻是忍不住嘆氣:“確實肖似!然……衛太子……不是劍……如玉,動人心魄,卻易碎……兩人完全不同。”
霍雲無語,想到兄長提起衛太子的神態,他不由垂下眼。
——動人心魄啊……
——如玉……
——玉……
……
“……其實……以臣之見……皇曾孫亦只是肖似衛太子。”恍惚中,家老的聲音再度傳入他的耳中,讓他一震,幾乎是立刻就出聲追問老者:“何意?”
——他的家老分明是話中有話……
家老抬頭望天,晴空萬里,湛藍的天空不見一點雲朵。
“太子敦厚……皇曾孫……”家老思忖著,似乎是一時之間找不到比較合適的形容詞。
霍雲輕笑,唇角微揚,說了一個字:“冷。”
家老一怔,隨即點頭。
——不錯!
——冷!
——不是對別人冷,而對自己冷!
——然而,一個能對自己冷心冷情的人,又能對他人有多少熱情呢?
——他是皇太子唯一的血裔!
——先帝的正統嫡裔!
——他卻能那麼平靜地看待自己的婚事!
——甚至能想明白其中的緣故……
——別說霍雲,就家老當初聽說這事時,都是忿恨不平,其它……什麼想法都沒有!
當時,霍雲甚至直接找上了霍光——霍山說過之後,霍雲倒是對劉病已這個表弟多了幾分真心,自然也就不會樂意他娶一個連少吏都算不上的暴室嗇夫的女兒為妻。
霍光耐心地聽侄孫抱怨完了,才淡淡地說了一句:“病已不可娶貴子。”
霍雲想問為什麼,話到嘴邊又沒有敢問出來。不過,霍光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
——總歸不能娶家世高貴的女人,那麼,暴室嗇夫就暴室嗇夫吧……
……
——他們這些外人尚且如此,劉病已自己反而沒有身在局中的迷茫……
——這需要何等的冷靜才能做到啊……
霍雲眯起眼,負手而立,站在廊上,半晌都沒有動。
——該說……他的叔祖……教得太好了嗎?
……
最後,霍雲還是回了北堂,在進內室前,霍雲又招過自己的家老,讓他派人去霍山家說一聲,他想見一見霍山。
霍山並不是這一日休沐,而且,他是奉車都尉、侍中,根本不可能輕易脫身。霍雲所說的“見一見”自然是在宮中。因此,第二日,霍雲直接就去了霍山的廬舍。
“阿兄!”霍雲一見霍山便喚了一聲,廬舍本來還有其他人,一見霍雲過來,立刻便要讓出去,卻被霍山制止。兄弟倆並肩走了出去。
“何事?”霍山很奇怪地問霍雲。
——方才在廬舍還好,這會兒,只見霍雲的臉色都發白了!
霍山不由挑眉:“惹禍了?”
霍雲搖頭,隨即拉著兄長一直走到水渠旁,找了一個大石坐下,隨後才在兄長耳邊輕聲道:“阿兄在禁中,上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