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廣漢的經歷並沒有什麼可說的。
——許家是昌邑富家,因此,納貲讓年少子弟做昌邑王的郎官也算是家中傳統。徵和四年,三月,上耕於距定。還,幸泰山,脩封。六月,上還幸甘泉,途經昌邑,許廣漢等王國郎官有幸受詔從孝武皇帝行幸甘泉。在甘泉宮,許廣漢誤取了其他郎官的鞍裝備自己的馬,被人發覺,吏劾從行而盜,是死罪,不過,當時因為處置了蘇文等人,宮中宦者誅死甚多,便有詔從死罪繫囚一應募下蠶室,許廣漢也就免於一死,在宮中服侍,後來還成了宦者丞。元鳳元年,上官桀謀反時,許廣漢等人奉命搜尋罪證,明明上官桀在殿中的廬舍有索長數尺可以縛入者數千枚,滿一篋緘封,可是許廣漢搜尋時沒有發現,其它官吏再次搜尋時,卻發現了。許廣漢坐論為鬼薪,輸掖庭。今年十月正好刑畢,之前,皇帝又曾經赦天下,因此,許廣漢得以再次在禁中任職。
張安世聽著,心中稍安。
——聽起來,這位暴室嗇夫,少時就離開昌邑了。
說了說,張賀又想到一件事。
“……其實……”張賀低聲言道,“許嗇夫與曾孫亦是舊識。”
張安世並不奇怪。
——劉病已由掖庭養視,又常出入宮禁,與宦者丞相識,是很自然的。
張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遇赦之後,曾孫與許嗇夫曾經同寺居。”
聽到兄長再次強調劉病已與許廣漢認識,張安世不由警覺。
“莫非……曾孫中意此女?”
——若是劉病已與許廣漢相識,那麼,他與許廣漢之女……素不相識嗎?
張賀一怔,隨即連連搖頭。
“怎麼可能?”張賀瞪著弟弟,“曾孫素來知禮。”
——別說許廣漢的女兒,就是張賀自己的孫女,劉病已都是從不逾距談笑的。
——他怎麼會有中意不中意之說呢?
張安世點了點頭,想到自己與那位皇曾孫相見的情形,對兄長的話就更認同了。
又思忖了一下,張安世覺得自己可能過於敏感了。
——不就是昌邑人,又當過昌邑哀王的郎嗎?
——霍光哪裡就會忌諱到這種程度。
“我去大將軍府。”張安世對張賀說。
——今天霍光在大將軍府。
張賀點了點頭,隨即就要起身相送,卻被張安世按住。
“天寒,阿兄勿出。”
張賀點了點頭,隨即又拉住張安世的手。
“阿兄?”張安世轉身看向兄長。
“我見過許女,甚有福相,且其母曾帶其行卜相,卜者言當大貴。”張賀急忙言道。
——他差點把這件事忘了!
張安世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看著兄長,半晌才開口:“……大貴……”
……
“……甚喜!明日,我命家丞將賀禮送至君家,君代我賀曾孫。”
聽張安世原原本本說完劉病已的婚事,霍光沉默了一會兒才露出一絲微笑,隨即便笑著囑咐張安世。
張安世鬆了一口氣,覺得果然是自己多慮了,隨即連忙恭敬地應了,隨後才道:“將軍以為如何?”
“如何?”霍光不解。
“許女卜相之事……”張安世低聲道。
“……大貴……”霍光輕笑,“卜者之言,且聽之,且待之……並非所有卜筮之方都如先帝之母所得一般靈驗……”
張安世沒有再說什麼,又與霍光說了幾樁軍務,便起身告辭了。
霍光降階相送,等張安世離開了,他卻沒有立刻回堂上,而是負手而立,站了許久。
見霍光站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天色也黑了下來,馮子都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進言,想勸說霍光回堂上。
“吾君……”
“子都以為曾孫如何?”霍光打斷了親信的話,低聲詢問。
馮子都與劉病已多有接觸,劉病已的事情,霍光也多是交給他負責的。
“甚有主見。”馮子都給了一個答案,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甚似太子!”
霍光一怔,半晌才道:“我以為汝必雲,其似大將軍……”
“大將軍?”馮子都挑眉,隨即輕笑,“太子亦不似大將軍!”
——何況那位皇曾孫?!
霍光無言以對,正要說什麼,就聽一聲巨響轟然而起,彷彿天崩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