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已……”兮君抬頭喚少年的命,語氣略顯生澀,但是,並沒有太多的猶豫,“近日,大父可曾見汝?”
劉病已一怔,卻是搖了搖頭:“不曾。”
——這也不奇怪!
兮君暗暗盤算。
——這幾個月,風波不斷,邊事時起,劉病已又沒有生事,霍光顧不上見他也是正常的。
——只是……這樣一來……有些事……她就不知道……該不該與他說了……
劉病已本就敏銳,不過聽了這麼一句,再聯絡一下兮君之前的話,他便不禁訝然:“大人與縣官……與我有關?”
兮君抿緊了雙唇,卻是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非也!”
劉病已挑眉,顯然是不信。
兮君思忖了一下,微微傾身,同時示意劉病已湊近自己。等劉病已靠了過來,兮君才在他耳邊低聲道:“大父似是不欲歸政縣官。”
“歸政?”劉病已一臉訝然地重複這兩個字。
兮君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低聲道:“自然!大父是奉先帝遺詔輔少主,因為縣官年少,方秉政主之。少帝元服,理當歸政才是。”
劉病已皺著眉,一邊搖頭一邊道:“縣官臥病……如何主政?”
——他不是不知歸政的道理,只是,誰都知道縣官病得很重,連寢殿都出不得,如何主持朝政?
兮君冷笑:“縣官所以怒!”
劉病已一怔,隨即便輕輕點頭。
——若是如此,就難怪劉弗陵動怒了!
——任何一個皇帝,遇到權臣不肯放權,心氣都不可能平的。
“大將軍……已決斷?”劉病已低聲問道。
兮君點頭,同樣輕聲道:“若無決斷,大父不會逾君臣之分。”說著,兮君不由失笑:“奏事?大父已不容縣官決事!”
說完,兮君倒是先怔住了。
雖然對劉弗陵不忿,但是,他畢竟是君,是夫,兮君又如何真的能幸災樂禍呢?
——至少……他們是真的禍福與共的……
劉病已同樣是臉色大變,他熟習詩書,比兮君看得更透徹,鎮定下來,他問的第一句話便是:“中宮可能有子?”
兮君一怔,隨即便惱羞成怒地瞪向劉病已:“放肆!”
劉病已卻是正色地言道:“我可不言,君不可不思!”
兮君一愣,神色漸漸沉靜下來,半晌才道:“大父嘗言及……我應有親子……”
劉病已點頭:“若是汝之親子,自是更好……”
兮君失笑,眼中閃過一絲悲涼:“……更好……”
劉病已一怔,隨即便噤聲不語了。
——如何會更好呢……
——若是當真那樣……也就說明……霍光想要的只是一個傀儡……
——血濃於水……哪一個母親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落入那樣的境地?
兮君的確年少,但是,她並非無知。從霍光第一次說起那個話題開始,她就想過這個問題,直到昨日,親眼所見的一切讓她有了判斷,她又怎麼會想不到那一點呢?
——也許……她的年少……真的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
“若無親子……”劉病已的聲音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模糊而不穩,“君須早知大人屬意。”
兮君抬起頭,看著一臉嚴肅的劉病已,半晌無語,好一會兒才道:“縣官似乎……知大人屬意……”
劉病已不由驚詫,幾乎是目目瞪口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豈會……”良久,劉病已的口中才擠出兩個字。
兮君垂下眼:“應是……確是……”
劉病已無語,隨即就聽到兮君輕聲低語:“縣官直言,其不會讓大父如願……”
對此,劉病已頗不以為然。
——他說不讓就不讓嗎?
“君將此言告於大人。”劉病已轉著眼睛,低聲言語,“大人之意,君不可不知……”
對這個建言,兮君十分地不以為然:“與我何干?”
——總歸,霍光在一日,她的尊榮便不會少一分。
——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劉病已不由搖頭嘆息:“兮君,大人對汝自是疼惜,然大人終是一人。”
兮君不解,劉病已低語:“人……難免疏忽……難免犯錯……更兼……縣官乃君,大人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