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眉詢問。
——上官嬙不是易驚易怒之人,可是,方才……她的反應太大了一些……
兮君搖了搖頭,半晌無語,直到劉弗陵再次出追問,才猶豫著問皇帝:“陛下……可怨雲陵?”
——她想起了義微曾經說過的話。
劉弗陵不由一怔。
——可怨雲陵……
弱冠之年的天子下意識轉頭向北方望去,入目的只有殿內的玉帛之飾,但是,劉弗陵卻彷彿看到了甘泉山……
幾乎是一瞬間,徵和二年,被他的母親抱在懷裡的驚懼頓時在劉弗陵的心裡浮出。
恍惚中,劉弗陵似首聽到母親歇斯底里的聲音……
——他的母親是那麼的恐懼啊……
——殿中內室的他又怎麼會不恐懼呢?
劉弗陵咬了咬舌尖,直到口中湧出腥味,他才慢慢地開口:“如何怨?”
兮君默然,隨即就聽到劉弗陵輕聲詢問:“皇后呢?皇后可怨如汝考?汝祖?”
兮君不由一怔,卻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不怨的!
——有什麼可怨的?
——她的父親與祖父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嗎?
——是的!他們將她送入了宮,可是,除了想借外戚之名、外戚之勢,他們也未嘗不是認為,讓她成為皇后對她也是最好的!
——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啊!
——誰能說不好?
——況且,當時,以她身後的家世、權勢,宮中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有什麼可怨的?
……
——事實上……該問的是他們怨不怨她才對……
——當時……在外家與父家之間……她的迴避其實已經是選擇了。
——她選了母親的家族……
——上官家中外宗族俱滅……他們可怨她?
兮君在心中自問。
“君既不怨,我何怨母?”劉弗陵低聲反問。
——如果沒有他的母親,他能成為大漢天子嗎?
——哪怕他的母親……有錯……可是……她有別的選擇嗎?
——垂垂老矣的天子,溫和慎重的皇后,德高望眾的太子……
——他的母親算什麼?
——天子寵姬?!
——聽著十分動聽,但是,很稀罕嗎?
——他的皇考沒有多少子男,但是,寵姬何曾斷過!
——王夫人、李夫人、尹婕妤、邢娙娥……
——王夫人得幸之時,宗族尚窮;李夫人出身倡家,身後不久,兄弟被族……
——他的皇考……從來都不是多情之人!
——至於親子……
劉弗陵失笑。
——如果當初他不是孕十四月而生,他的皇考會多看他一眼嗎?
——除了衛太子……他的皇考何曾將他們這些兒子放在心上?!
——僅此一樁,他能對他的生母有什麼怨言嗎?
劉弗陵向北望著,輕笑嘆息,半晌才道:“我乃皇帝!有何可怨?!”
——無論如何,他得了至尊之位!
——有幸若此,他何必怨尤?!
劉弗陵看向兮君,眼中一片鄭重。
“我不怨先妣,亦不怨大將軍!”劉弗陵再次宣言。
兮君不語,看著劉弗陵,等他的下文。
劉弗陵微微昂起頭,慢慢地言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大將軍不喜朕,乃其所稟。”
兮君看著劉弗陵,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從元鳳元年開始,她就沒有再見過這樣的天子了!
——通透,清冷……地看著一切,面對一切……
……
——值得慶幸嗎?
——她還能見到這樣的劉弗陵!
兮君低下頭,閉上眼,心中盈滿了複雜的滋味。
劉弗陵的右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左手,好半晌,他才再次言道:“朕不怨,卻非不憂大將軍所欲!”
兮君抬起頭,眼中一片清明,不見絲毫的情緒。
劉弗陵微微抿唇:“去歲十二月,丞相敬侯薨。皇后可知?”
兮君點頭。
——朝堂大事,後宮亦是有所聞的,何況丞相薨這種事?
劉弗陵淡淡地道:“今歲已四月。”
兮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