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讓田千秋不由好奇了。
“何事?”田千秋問道,隨即又看了一眼其手中的璽書,不由笑道:“莫非此詔施行不便,曹史欲封還?”
那名掾吏上前將璽書置於丞相面前的卷足几上,隨即道:“君侯,此詔之啟……”掾吏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
“如何?”田千秋不解地追問。
他是知道詔書的內容的,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掾吏一直看著丞相,見他如此,倒是有些不安了,尋思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道:“既為璽書,應以‘制詔’為啟……”
田千秋年紀大了,耳力已不甚好,費了好大的勁才聽明白屬吏的意思,隨即便失笑言道:“此非陛下降詔,而是臣子上書,應請所下之詔。”
“即使如此,大將軍亦不當署於‘下詔’之前。”掾吏固執地反對。
田千秋不由挑眉,剛要說什麼,又想明白過來,搖了搖頭,笑道:“此制的確是多年未見了。”
掾吏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君侯之意,此詔之啟無誤?”
——能選為丞相府屬吏,也是需要才智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是愚蠢之人。
田千秋點頭,隨即卻忍不住嘆息:“本以為大將軍不會如此……”
嘆息著,田千秋便擺了擺手,無意再多說,直接示意掾吏離開。
與掾吏抱有同樣想法的御史大夫卻沒有這樣的良師為之解惑。
回到御史大夫寺,因為丞相府的傳信已經送來,王便選給傳信加封自己的“御史大夫之章”。馳傳為五封,每個傳信都要王印上五次,親自動手封了幾個,王便有些不耐煩了,命人將御史丞請來。
待御史丞過來,王眼睛一亮,立即吩咐自己的丞在這兒幫自己封傳信,御史丞只能應諾。
片刻之後,王忽然問道:“足下已在御史大夫寺多年,僕初來,當有所請教。”
御史丞一驚,卻也不能拒絕:“君但言,臣盡力。”
王也沒有為難他,只是十分困惑地道:“僕鄙陋,今日尚書送來之詔,以‘皇帝陛下、大將軍下詔書曰’為啟……僕從未見過此制之詔。”
御史丞也是一愣,努力思索了許久,才有了一點頭絮:“臣愚,所言未必無誤,隱約記得,先帝時有此制之詔。”
王大喜,心中陡然一鬆。
——只要不是新例或是犯錯便好!
王思忖了一下,喚了一名令史進來,吩咐其將寺中所存的元封元年的詔書取來。
——既然有大將軍,便必然是元封五年之前的詔書。
王不願讓人多想,便選了這麼一個不前不後的時間。
——雖然御史丞是這樣說的,但是,總歸要親眼看到,才能讓他安心。
無論如何,王的心裡都鎮定了不少。
然而,王等了一會兒,舊詔還沒有等來,卻等了一聲通報:
“御史大夫,尚書令請見。”
王頭痛得很,卻是不能不見,只能道:“請。”
尚書令進來,剛登堂,便聽到王呻吟的聲音:“又有詔書?”
尚書令一愣,隨即笑道:“非詔書,乃誡敕也。”
——帝之下書有四:一曰策書,二曰制書,三曰詔書,四曰誡敕。
“誡敕?”王一愣,“敕何人?”
剛問出來,王便反應過來:“燕王?”
“然也!”尚書令點頭,隨即將自己手中一直捧著尺一簡奉予御史大夫。
王展開簡冊,只見上書——
“有詔敕燕王:昔高皇帝王天下,建立子弟以籓屏社稷。先日諸呂陰謀大逆,劉氏不絕若發,賴絳侯等誅討賊亂,尊立孝文,以安宗廟,非以中外有人,表裡相應故邪?樊、酈、曹、灌,攜劍推鋒,從高皇帝墾災除害,耘鋤海內,當此之時,頭如蓬葆,勤苦至矣,然其賞不過封侯。今宗室子孫曾無暴衣露冠之勞,裂地而王之,分財而賜之,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今王骨肉至親,敵吾一體,乃與他姓異族謀害社稷,親其所疏,疏其所親,有逆悖之心,無忠愛之義。如使古人有知,當何面目復奉齊酎見高祖之廟乎!”
注1:辛未這個時間是根據前文情節所定,非史書所記。
注2:“皇帝陛下、大將軍下詔書曰”的格式見於出土漢簡,是元帝時期的,原文為“皇帝陛下、車騎將軍下詔書曰……”。
注3:“第卿”見於《甘露二年丞相御史書》,結合前後文,當為鄂邑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