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點了頭,一干人才忍不出笑了起來。
——皇后可真是……
笑過之後,義微又對皇后侍御叮囑了一番起居事宜,便徑自告退了,貿下一臉輕鬆笑容的皇后與諸侍御在側室中繼續休息。
不過剛出浴,兮君的頭髮還是溼的,義微特別叮囑了,已經是仲秋,皇后起居更需謹慎,萬萬不可見風受害……最後,義微又特別重複了一遍各項禁忌。
侍醫這樣說了,皇后身邊的一干人等自是遵行,硬是將本來打算回寢殿的皇后勸了下來——至少也等頭髮幹了再出去啊!
雖然從湯室到寢殿都有廊道,但是,畢竟是在戶外,連風都遮不住。
兮君從來不是固執己見的人,聽到左右都這樣說,尤其是義微離開又特別叮囑了一番,她雖然不喜歡此處的藥味,但是,終究是沒有再堅持。
溫泉湯室本就是休憩的地方,各色食果都不少,隨後左右問了皇后的意思,得到準允後更是傳了一班女樂過來。
這些女樂並不是宮中的,而是新豐縣的官吏進南獻的。那些官吏聽說驪山有貴人前來休養之後,特別遣人來問過,當發覺不是自己可以過問的事情之後,他們也就沒有再探問過,直到月餘之前,兮君著實無聊,郭穰便想到了女樂、伎者,便往新豐走了一趟,他剛領了幾個伎者上山,第二天,新豐縣的一個長吏便送了一班女樂過來,文書寫得明白,都是縣中各吏員家中供養的,“聲樂之伎皆不堪入耳,聊供貴人一戲。”
那不過是自謙之辭,漢有徙富戶的慣例,新豐又有特別意義,能居於此處,又能入仕為縣吏,都不會是一般人家,這些人家多是已歷經數代傳承,起居的講究未必就遜色於皇宮。
至少,在中宮上下看來,這些女樂的水準比之掖庭才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起初,中宮侍御也議論過這件事,最後還是幾個年長的宦者與長御說破了其中的緣由——掖庭才人是專司聲樂之事的女子,事實上,後宮的秩位中,五官以下都是這種女樂性質的女官。每年入宮的良家子若未被皇帝立時看中,授予相應的女爵,那麼,她們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等待,以家人子的身份在掖庭待詔,等待某一天被皇帝選中;另一種選擇就是成為這種女官,從事這種聲樂之事,這樣,她們會按照才能、資歷得到相應的身份,當然,也有可能,當她們為貴人以及各項禮事表演的時候,她們中的某一人或某幾人會被皇帝看中,成為皇帝的女人……若是沒有這份機遇,她們便只能一直作為女樂留在宮中了,當皇帝死後,她們可能會被放出宮,更可能與所有無子的後宮一樣,被送往帝陵園寢……不過,她們死後,只能葬在司馬門外,而不能像少使以上的後宮一樣,葬在司馬門內。——不過,良家子入宮有幾個不是衝著天子姬妾來的?有幾個人願意整日與聲樂打交道?自然而然的,為了維持足夠的人數,掖庭不得不能選官婢為女樂,與良家子不同,她們即使成為了五官,只要未被皇帝看中、寵幸,當她們年滿三十五歲時,她們仍然可以出宮。
“若非年華不再,良家子皆寧肯在掖庭待詔,而若非才貌皆有不足,又豈會一直待詔?官婢所想,我等豈會不知?雖是掖庭供養,然則,諸人之心皆不在樂。”一位長御很不屑地評價掖庭的女樂。
相較之下,中長秋的說辭就更不中聽了:“除非為官婢,否則,一入宮門便不得出,等閒之家豈願致女入宮?不過是求富貴,天下富貴之所又豈獨帝宮?”
——有容貌,有才藝,嫁個高門富家,又能比宮中差多少?即便是為人下妻、偏妻,細究起來,也比為婕妤之類的貴人要強。
——在民間,至少能見家人,若是得寵,也能在主君枕邊吹吹風,家人多多少少也能些好處;在宮中……連家人的音信都得不到!
——除非有極好的運氣,能成為皇后,否則,縱然是寵妃,也什麼都不是!
——連兒子,一旦封王之國,都可能十多年都不能相見,何況其它家人?
——昔日,孝武皇帝對王夫人是如何寵愛?死後招魂,子封大國,然而,王家又得到什麼?李夫人說是傾國傾城,李家不也被族了兩次?即便是今上的母家又得到什麼了?
即便不論女樂本身才能的差異,宮中的聲樂也不如民間悅耳——在宮中,除了雅樂就是樂府之曲,樂府說是採自民間,但是,誰又敢真把民間俚語直接呈上?
——多繞了一道,總歸不是那麼天然……
兮君對驪山的留戀倒是三分落在這些女樂身上,這會兒,她自然也聽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