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神采更亮了一些。
劉病已心中一酸。
——為什麼都是這樣呢?
——為什麼……
——一個……兩個……臨死之際,都想著他?
……
史恭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他費力地轉著眼珠,看向身邊坐著的妻子。
史恭的妻子抿緊又唇,好半晌才擠出一絲溫柔的笑容:“妾知君意。妾與諸子皆知……”
笑容終究有些無法維持了……話語也無法繼續了……
妻子的停頓讓史恭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慮,幸好,他的妻子只是鎮定一下情緒,不過片刻,便繼續溫和地笑著道:“曾孫乃史家血脈,妾與諸子待曾孫之心與君無異!”
——她知道夫君想聽什麼,但是,那樣的話,她又怎麼能說得出口?
——這般言語已經是極限了!
說完,史妻便背過身去,悄悄地抹淚。
——雖然醫工已言明,此症無法治癒,且隨時可能辭世,即便活著,也只是受罪——因為病人只能如嬰孩一般,一應事務皆由他人料理……但是,若是好好照料,也可以安然活下去的。
——因為這番話,史家人還是存了一點希望的。
史妻如何肯輕言“死”字?
然而,醫工也說了,這種病……先放棄的總是病人自己……因為沒有別的方法,有的病人甚至會絕食……
自史恭病發至今,不過幾個時辰,史家人已經有些明白了醫工為什麼那些說了……
——好好的一個人忽然就不能動,不能說了……喝水都能被嗆到……最重要的是,得讓人收拾更衣……
——偏偏這一切,病人心裡都是清楚的……
……史恭能忍受多久?
——醫工也說了,這種病隨時可能復發,不能讓病人激動……因為……復發就可能沒命……
——可是……這樣的狀況又如何能讓他一直平靜?
史恭的妻子與史高等人都明白……史恭……堅持不了太久……
——史恭何嘗不是心高氣傲之人……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種事?
因此,他們根本沒有把醫工的話對劉病已說。
妻子的話讓史恭的眼中顯出了十分愉悅的神色,卻讓史家人莫名地悲哀起來。
——真不想讓他如此安心欣慰啊……
劉病已並不知詳情,但是,見史恭這般表現,他又怎麼可能不明白。
少年皇孫伏在床沿,無聲地落淚。
——他讓長者不安嗎?
少年仍然緊攥著長輩的手,淚水偶爾滴在史恭的手,微微的涼意讓史恭再次看向了床邊的少年。
伏床垂淚的少年讓史恭恍惚看到了阿姊……
入太子宮的前夜,他的阿姊也是坐在他的床邊,低頭垂淚,殷殷叮囑……黑髮從耳邊滑下,一絲絲地散在他的手上……
……那時,明明是夏日……他卻能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那麼冷啊……
……
“……啊……”史恭再次出聲。
這一次,他嘗試了許久也沒有能夠說出讓大家明白的話語。
“吾君……”史恭的妻子伏身將耳朵湊近他的唇,想聽明白他的話,可是,良久也沒有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幸好,史恭雖然出聲,但是,也不是真的想對他們說什麼。
他不停地“啊啊啊”地說著什麼,眼睛卻沒有看向任何人,似乎只能在自言自語。
史家人看著他這般言語,終是忍不住哭起來。
“阿翁!”史曾最年幼,也是最受寵的,他撲到床邊,哭喊著想喚回父親的注意力。
少子的哭泣呼喚讓史恭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滿眼慈受地看向少子,張了張嘴,卻終究是沒有發聲音。
“阿翁!”史高與史玄見狀,也膝行向前,想讓父親看到自己。
劉病已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是放開了舅公的手,默默地退後。
——這一刻,內外……親疏……已分……
——他不是史家人!
劉病已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孤兒……
——無父、無母、無親的孤獨……
少年第一次意識到,在他懵懂無知的時候,他失去了多少!
——在這個世上,他甚至沒有一個可以讓哭泣、挽留的親人……
劉病已的心中第一次興起了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