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唇,道:“桑君之子遷亡去。”
桑弘羊全身一顫,卻還是沒有抬頭,更沒有說話。
“桑君……我與君相識三十餘年……”霍光的語氣十分沉重,也有些困惑,“我從未想到,君竟會行必敗之事。”
——桑弘羊是商賈出身,最擅長趨利避害的……
桑弘羊抬起頭,看著霍光,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知先帝對君是否另有詔令,我所領的詔令就是輔少主。”
霍光心中一震。
桑弘羊不由眯眼:“沒有!先帝沒有詔令予汝!”商賈豈能不精於察顏觀色?
霍光垂下眼:“周公輔成王……”
“嗯?”桑弘羊不由一怔。
霍光抬起眼,很平靜地道:“我受了詔!”
桑弘羊不禁心顫。
霍光微笑:“君不悔?”
這個曾經出自桑弘羊之口的問題,此時被霍光重新提出,卻是格外的刺耳。
桑弘羊的臉色煞白,竟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了。
——他說不出“不悔”兩個字!
——這個問題之於他,簡直就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霍光笑得冷漠:“上肖似先帝。”
桑弘羊又是一顫,心中竟是忍不住自問——自己之前的行事有幾分是因為那與先帝像極了的容貌?
——十五歲的少帝與當年召見他的少年天子……
“……然則,上之心似其母!”霍光冷冷地言道。
桑弘羊猛然抬頭,一字一頓地道:“君、是、遷、怒!”
霍光抿緊雙唇,沒有說話,桑弘羊卻笑了:“衛太子之事豈能盡怨旁人?”
桑弘羊冷笑:“大將軍若在世,見太子那般行事……”
“大將軍若在世,太子豈會遭遇當年之事?”霍光冷冷地打斷了桑弘羊的話。
桑弘羊無法反駁,良久方長嘆一聲,對霍光道:“我不知君能否入耳,然則,望君勿忘,上乃先帝所立。”
霍光垂下眼,冷笑:“先帝為何立今上?”
桑弘羊一愣。
“廣陵王行事狂亂,不得立;昌邑王薨於先帝前;燕王呢?”霍光問得尖銳。
桑弘羊不禁愈發地不安了。
霍光輕聲道:“君如今依舊不悔?”
桑弘羊猛然抬頭。
“君何意?”桑弘羊聽出他話中的意思。
霍光看了他一會兒,方道:“君並不盡信今上,何必盡忠若此?”
桑弘羊眯眼,半晌才道:“汝欲讓我劾上?”
霍光沒有肯定或者否定,只是道:“擅殺大臣,本就是君之過。”
桑弘羊不由悸然,卻仍然道:“君有詔,臣豈不受?”
“亂命不受!”霍光皺眉,“君不願?”
桑弘羊垂下眼,半晌沒有言語。
霍光不由冷笑:“君當真不願知道少帝之謀?”
桑弘羊神色一黯——之前不知,昨夜宴上,他如何還能不知?
——那位少帝,只邀了他們三位輔臣……又豈只是為了對霍光下殺手?
——恐怕……他們三人……全死了,才如那位少帝的願!
“君不願?”霍光再次追問。
桑弘羊抬頭:“臣迫君,亂之徵也!”
霍光一愣。
桑弘羊站起身,對霍光長揖至地:“今上以皇太子即位,乃先帝所立之嗣君,為臣者,可輔、可勸、可諫……斷不可有異心。”
桑弘羊直起腰:“少帝欲謀輔臣……輿論將如何?”
霍光微微皺眉,不能不深思。
桑弘羊微笑:“君素來聰明,不必我多言了。”言罷,便轉身向外走去。
霍光連忙起身,卻是道:“桑君不慮家人?”
——既要定罪,必是謀反,依律坐及父母、妻子、子女、同產,只有已分居異戶或者出嫁的可以倖免。
桑弘羊沒有轉身,只是慢慢地言道:“君日後可慮家人?”
霍光一怔,待回過神來,卻見桑弘羊已經出了官舍。
公孫遺與若盧令走了進來,看見霍光復雜的神色,兩人都低下頭,不敢言語。
“繼續追捕桑遷。宦家公子,不會走得太偏。”霍光淡淡地言道、
公孫遺立刻應諾,卻沒有立刻離開。
“何事?”霍光看向自己的長史。
公孫遺低著頭,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