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談喜惡?”
兮君說著便笑了起來。
霍光也是一怔,隨即便恍然:“定是義姬之舉。”
——兮君對劉病已縱有不滿,也不會如此拘束這個少年,倚華就更不必說!會如此做,還能說出理由,讓人駁不得,也只有那位女醫了。
兮君點頭:“正是。”
見劉病已一臉惋惜的樣子,霍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見兩人都絕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劉病已稍稍安心,然而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鄭重地向霍光拜首:“病已此番錯莫大矣,請大人教訓。”
猶豫再三,他還是沒有說“責罰”,倒不是恐懼霍光罰他,而是覺得“責罰”太過見外了。
見他如此,兮君也收斂了笑意,目不轉睛地看著霍光。
霍光也沒有再笑,神色淡漠讓人看不明白,但是,很顯然,這位大司馬大將軍也沒有打算再把這件事當成完全沒有發生。
看著席前伏首認錯的少年,霍光心裡並不似面上的神色一般平靜。
與少年的猶豫不安一樣,霍光同樣沒有拿定主意該如何處置這件事。
他在張安世等人面前說得雲淡風輕,似乎毫不在意,但是,他又何嘗不明白,這件事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那個少年與自己離心了!
霍光心中不無苦澀。
——這個少年終究不是……
……終究不是他記憶中那個人啊……
然而,此時此刻,這個少年長跪認錯,他心中縱然再有難平之意,也別無選擇。
嘆了一口氣,霍光輕聲道:“曾孫且說,君何錯之有?”
劉病已倒也坦然,抬起頭,輕聲卻清楚地道:“我疑大人。”
霍光一驚。
——他是真的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少年竟會如此直言!
“曾孫……”霍光低喚了一聲,剛想說什麼,就見劉病已又轉身對兮君稽首行禮:“我亦疑中宮……”
兮君的臉色驟變。
霍光看了看外孫女,沒有再說話,打算等劉病已說完,再作計較。
既然說了,劉病已也就沒有隱瞞,他挺起腰,頭卻垂了下去,低聲道:“若中宮有子,大人將如何待我?”
霍光一怔。
兮君也是一愣,隨即便又羞又惱,連耳根都紅透了。
“曾孫多慮……矣……”霍光低聲嘆息,雖然只有五個字,卻是意味深長,讓兮君不由一顫。
十歲的皇后並非不知事,她看著外祖父晦黯的眼神,心不由就顫慄不已。
——這話……
霍光並沒有再多說,他眨了眨眼,對劉病已道:“關切曾孫者,非獨我一人也。”
這話一轉,兮君又是一怔——難道她想岔了?
兮君心中驚疑不定,劉病已又何嘗不是如此?
不過,霍光轉了話鋒,他也就沒有多想,而是低聲道:“彼等之言,亦對大人有疑……”
——這自然是說之前的“太子賓客”了。
少年並沒有把自己的懷疑推到那些身份不明的身上——的確是他自己對霍光存了戒心,那些人的話不過是讓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霍光笑了笑:“理當如此……”
——無論那些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在劉病已面前,對他表示懷疑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笑著,但是,霍光的話中滿是冰寒之意,讓劉病已不由一驚。
兮君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這一老一少,卻並沒有追問。
——她只是皇后,後宮以外的事情,她並不能管多少。
想到這兒,兮君抿了抿唇,還是對霍光說了倚華之前的建議。
“令曾孫出掖庭?”霍光微微眯眼,“與中宮之前所言有關?”
兮君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隨後咬了咬牙,儘管頗覺尷尬,卻還是對霍光說了實情:“流言……與曾孫有關……”
霍光一愣,盯著外孫女看了一會兒,才將目光移開,投向一旁的少年,好半晌才咳了幾聲,似乎真的是被自己嗆到了。
不過,驚訝之後,霍光便鄭重了許多。
——之前,兮君只說,皇帝可能在椒房、掖庭有所動作,他雖然在意,卻沒有太上心。
——掖庭有張賀,中宮更是自成一體,想處理都不是難事。
霍光只想著,皇帝是不是又在動什麼心思了——比如子嗣……